“放屁!”“宽面派” 的张师傅扛着两捆宽面堵在门口,面条滴着水在地上画出歪扭的五角星,“码头工人扛麻袋,没宽面垫肚子哪有力气?” 两派人马在走廊推搡,压面机模具的铁锈掉在《传统面食形态规范》上,像极了陈永年盖歪的防伪章。高小林拍着桌子站起来,枣木大印在《折中宽度审批法》上重重落下:“都消停点!0.35 厘米宽度,悬挂角度必须 45 度 ——” 他指了指老马画的示意图,“象征‘革命倾斜,不偏不倚’。”
秋雨渐歇,李大姐抱着批好的文件往外走,模具在她肩头晃出铁锈的腥味:“高科长,红薯窖里还藏着半袋战备面粉,要不要 ——”“嘘!” 高小林突然紧张地望了望门口,“按《战备物资动用流程》,得先报‘粮食局地下党历史协会’,” 他看见李大姐困惑的眼神,“不过特殊情况嘛……” 他从抽屉里摸出张旧饭票,“下个月食堂的馒头票,先匀你五张。”
科员老马望着李大姐消失的背影,突然指着《折中宽度审批法》上的红章:“高科长,您这章盖歪了,45 度角变成 46 度 ——”“歪就歪吧,” 高小林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总比让面条在晾面架上打架强。” 他望着窗外,晾面架上的湿面条在风里摇晃,有的下垂 45 度,有的歪成 50 度,倒像是这个荒诞时代最真实的注脚。
红灯牌收音机里开始播放《在希望的田野上》,高小林这才发现李大姐的面条申请还躺在桌上,“咸度超标” 的红叉格外刺眼。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红薯干 —— 那是王老汉偷偷塞给他的,带着叶儿粑的余温,突然在申请表背面画了个笑脸:“咸度按工人反馈调整,甜口的给幼儿园,咸口的给搬运队,” 他提笔写下 “分众调味审批法”,笔尖在 “意识形态” 栏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甜度不得超过《东方红》歌词含糖量”。
科员老马凑过来,看着申请表背面的笑脸,算盘珠子突然不响了:“高科长,这笑脸……”“怕什么,” 高小林把申请表塞进卷宗,“就当是‘革命乐观主义标记’。” 他不知道,这张画着笑脸的审批表,日后会成为《副食品调味分类规范》的重要附件,更不知道李大姐会把 “分众调味” 编成快板,在搬运队的黑板报上写成 “窄面咸宽面甜,审批跟着工农转”。
暮色漫进科室,高小林收拾桌面时,发现李大姐落下的搪瓷缸,缸底还剩半块泡软的麻辣小面。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小马出国前说的 “粮食审批要留人情味”,再看看墙上的《挂面宽度意识形态分类表》,突然觉得那些工整的条款就像晾面架上的湿面条,看着笔直,风一吹全是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