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傅握着炒勺的手青筋暴起,铁锅里的 “黄金咖喱土豆山” 咕嘟咕嘟冒着泡,浓稠的酱汁黏在锅壁上,像极了机关大院里扯不清的扯皮条。他看着窗外蜿蜒如蛇的队伍,啐了口唾沫:“这帮龟孙,比生产队抢工分还狠。” 灶台上的收音机还在播放《社会主义好》,却被此起彼伏的搪瓷缸碰撞声撕成了碎片。
学徒小王端着装满 “富贵花开红烧肉” 的铝盆,脚步踉跄。这哪是什么红烧肉,不过是豆腐泡裹着淀粉炸过后浇上红糖汁,远看油光发亮,近闻却有股馊味。“师傅,这…… 能吃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赵师傅抡起大勺敲在锅沿上,震得烟囱直掉灰:“吃?他们抢得比龙肉还香!”
开餐铃一响,食堂瞬间炸开了锅。打饭口的张婶戴着老花镜,眼神却比鹰眼还利。看到财务科老王举着公文包往前挤,她 “啪” 地把铝勺拍在盆沿上:“王科长,您这公文包装菜合适,装人可就挤了!” 可抗议声很快被淹没在抢菜的浪潮中,她看着自己精心摆好的 “群英荟萃炒时蔬”(实则是烂菜叶炒胡萝卜丁),被众人的搪瓷缸搅成了菜泥,叹了口气 —— 这哪是炒菜,分明是炒心碎。
后厨的老李负责添煤,他望着堆积如山的空罐头盒直摇头。这些天,为了应付疯狂的抢菜,食堂把库存的 10年的战备罐头都翻了出来。铁皮罐头在炉膛里烧得通红,像极了李海山被省报曝光后涨红的脸。“改革,改革,改得连泔水桶都比人吃得好。” 他对着跳动的火苗嘟囔。
最无奈的是洗碗工老周。油腻的铝盆堆得比人还高,盆底粘着没啃干净的 “紫气东来东坡肉”(冬瓜做的假肉),还有凝固成块的 “银河落九天蛋花汤”。钢丝球在盆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他一边刷一边骂:“这哪是洗碗,分明是给机关的脸面擦屁股!” 突然,一块带着咖喱汁的标语牌从盆里掉出来,“节约粮食” 四个字被泡得发胀,他冷笑一声,随手丢进了泔水桶。
当群众举着漏勺冲进食堂,与干部们的铝盆相撞时,赵师傅靠在后厨门口,叼着旱烟冷眼旁观。烟雾缭绕中,他看见省报记者的闪光灯亮起,照亮了干部们油光满面的脸和群众沟壑纵横的表情。“咔嚓” 一声,快门响了,赵师傅也猛吸一口烟,把烟头狠狠按在 “禁止吸烟” 的标语牌上 —— 这破牌子,和这场荒唐的抢菜大战一样,早该烧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