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元年冬月廿六,上阳宫的铜漏声愈发迟缓。仙居殿内,武曌枯瘦的手指最后一次抚过案头《臣轨》,墨迹早已褪色的\"忠君\"二字在烛光中忽明忽暗。窗外北风卷着细雪扑在雕花槅窗上,将她鬓角的白发染成霜色,恍惚间又回到了贞观年间,感业寺的晨钟里,少年递来的那支桃花。
子时三刻,最后一盏长明灯骤然熄灭。武曌握着张起灵留下的麒麟玉佩,永远合上了双眼。这个从才人到女帝的传奇,在八十二载春秋后,终于卸下了所有荣光与罪孽。她的遗诏如雪花般传遍天下:省去帝号,复称\"则天大圣皇后\";赦免王皇后、萧淑妃二族冤屈,准许褚遂良、韩瑗、柳奭亲属归乡——昔日翻云覆雨的女皇,临终前选择用宽恕为一生画上句点。
乾陵的云气尚未散尽,长安城便传来惊雷。麒麟侯府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那个自贞观年间便守护大唐的神秘身影,终究与武曌同赴黄泉。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只记得他守过贞观的月,见证过武周的繁华,也平息过无数暗潮涌动。他的存在,如同大唐夜空里最神秘的星辰,光芒万丈却又讳莫如深。
次年五月,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沿着关中古道蜿蜒前行。武则天的棺椁与唐高宗李治合葬乾陵,朱雀门外的石人石马肃立如旧,见证着帝后跨越百年的重逢。而千里之外,麒麟侯的陵墓前,无名石碑静静矗立,碑文只有简单四字——\"护唐者也\"。
岁月流转,乾陵的无字碑渐渐爬满青苔,任凭后人评说功过;麒麟侯的传说却愈发神秘,成为茶馆酒肆里经久不衰的话题。一个以无字承载千秋功罪,一个用沉默守护山河岁月,这两个传奇身影,最终都化作大唐画卷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历史长河中永恒闪耀。
暮春的乾陵笼罩在氤氲雨雾中,无字碑上凝结的水珠顺着螭龙浮雕蜿蜒而下,将斑驳苔痕晕染成深浅不一的墨色。戴青铜斗笠的身影立在碑前,玄色大氅下摆沾满山间晨露,腰间半露的黑金纹玉佩在雨幕里泛着冷光。
他伸手拂过碑面,指尖触到某处凹陷——那是武曌生前用凤钗刻下的\"曌\"字,历经风雨侵蚀,如今只剩浅浅痕迹。袖中滑落的桃花枝带着晨露,粉白花瓣贴在冰冷的石碑上,恍惚间,少女捧着桃花仰头而笑的模样。
\"天暗星大人!\"破空声惊散林间飞鸟,青衫不良人单膝点地落在三丈开外,腰间鬼面唐刀还在滴落山涧水雾,\"大帅有令,洛阳恐有变”
身影微微一顿,斗笠下传出低沉喟叹。他最后望了眼无字碑上逐渐模糊的桃花,抬手将斗笠边缘的面具拉下,露出下颌处狰狞的麒麟纹身。山风卷着细雨掀起大氅,露出内衬上暗绣的北斗七星纹——原来麒麟侯的传说从未真正落幕,只是化作新的守护,隐入大唐的夜幕。
那道身影微微颔首,表示已经知晓,然后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凝视无字碑说道:“再见了”
雨势渐急,两道身影转瞬消失在苍松翠柏间。无字碑上的桃花在风雨中轻轻摇曳,似在诉说着那些被岁月掩埋的传奇,又像是等待着下一个轮回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