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整座皇宫灯光璀璨,长宁宫的小佛堂内,依旧香雾缭绕。德妃在紫云,绿玉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了进来。她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是扑着跪倒在蒲团上,消瘦的身形隐在宽大的衣裙里,仿佛是一截随时都要倒下去的竹竿。她喘了几口气,慢慢说道:“你俩出去吧……让我单独…在这儿呆一会儿,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烧香拜佛了…”她的嘴角艰难的荡起一丝笑意。
紫云和绿玉不放心,哽咽道:“娘娘……让奴婢留下来陪您。”徳妃只无力的挥了挥手了,两个宫女互相看了一眼,无奈的退了出去。
德妃歇了片刻,吃力的上完香,全身伏在蒲团上,微闭着眼睛,又喘了喘气,才抬头望着低眉微笑的佛像,喃喃道:“佛祖保佑,保佑我的恪之平安顺遂,一世无忧………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渐不可闻。
翌日一早,李恪之接到宫里来报德妃病重,他大吃一惊,心急如焚,顾不上其他,纵马狂奔至宫门,又一路疾奔进了常宁宫。寝殿内,才几日不见的母妃,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蜡黄的脸上眼窝深陷。她虚弱地靠在枕头上,目光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李恪之也未行礼,就直接扑到床边,见紫玉正端着黑色浓稠的药汁,散发着难言的苦涩味。他接过药碗,着急的问道:“母妃你病了,怎么不让人告诉儿子呢?太医是怎么说的?”德妃笑了一下,伸手摸上他的脸颊,爱怜道:“恪儿,人吃五谷生百病,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医已经瞧过了,我没让人通知你,只想让你能专心的办好你父皇交给你的差事。”
她面目慈祥的对屋内的几个宫女轻言细语道:“你们都退下,让我们母子俩说说话。”
待众人出去,德妃吃力的坐了起来,她轻握着李恪之的手,低声道:“恪儿,母妃可能陪不了你了,以后一切自己多加小心。要记住生在帝王家,所谓的父母兄弟情分都敌不过利益和权又的驱使。我本不愿意你涉身其中,一心只想让你当个平安富贵的王爷。后来发现是母妃错了,人生来就身不由己,即使你不争不抢,别人也会置你于死地。与其苟且偷生,不如未雨绸缪,切记千万不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母妃愿以此命来博得你父皇多怜悯你一些,他一直偏宠于成王,其实你的出身更为高贵,性格面貌最肖似皇上。但这一切都只是辅助,关键的时刻,不要再相信父子兄弟情??,要自己为自己努力争取。母妃知道你心中所虑,但我相信我的恪儿……可惜,母妃看不到那一天了……,母妃,只能为你做……”
李恪之泪流满面,他几次欲要打断母妃都被制止,他着急的伸手掩住母妃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德妃轻轻的笑了笑,眼中是抑制不住在泪花闪烁,李恪之小心翼翼的把母妃拥入怀中,用力的吸着鼻子,带着沉沉的鼻音,小声道:“母妃,儿子不孝,你不要再为我操心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你可知道,在儿子心中,世间万千都不及母妃能常在儿子的身边…”徳妃已知自己时日无多,再也不能护儿子周全。她的的眼泪,一滴滴的流进李恪之的胸前,洇湿了他的衣裳。她摇摇头收敛思绪,闭上眼睛,温柔是嘱咐道:“恪之,母妃不能陪你一世,万事都要自己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