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帝的旨意传到陆府,犹如一记晴天霹雳,父皇竟不惜大动干戈的处置这些重臣世族,使人谈之色变。李晋之呆呆地望着舅舅灵堂里那些翻飞的白幔,空洞的眼睛里,满是怨恨和茫然。宇文泰竟然被贬为华州刺史,其余众人皆连降三级,已吓得都做鸟兽散了。自己所依仗所指望的就这样被父皇轻飘飘的几句话化为乌有,他再也没有一呼百应的本钱,难道就此罢手吗?他依稀想起母后那慈爱的面容;幼时父亲抱自己于膝上批阅奏章时的言传身教;眼前却突然出现舅舅那满含希翼的眼睛,正炯炯的望着自己,“晋之你放心,虽你母后不在了,但舅舅必当竭力护你周全!”明明这声音还是这般的熟悉可亲,朗朗的回荡在自己的耳边,可舅舅却斯人远去,阴阳相隔,再也无法助自己一臂之力了。
李恪之,这个阴险的小人竟趁自己不备,抢了太子之位。更可恨的是本该是舅舅为自己筹谋许久的太子妃王婉,竟然成了他的妻子,她是那样的美貌聪慧,又有家族做为依托,那本就是属于自己的女人。此仇不可不报,去他的富贵王爷,难道那九五之尊不比一个王爷恣意快活?不到最后一刻,实在是胜负未分,现在自己还需要细细的思量如何东山再起,须得想出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
哀乐阵阵,使人昏昏欲睡,李晋之抬眼四望,铺天盖地的白幔之下,有人嚎啕大哭,有人默默垂泪。大多都是陆氏族人,那些手握权柄的官员们,已来不及告别就匆匆地去了。昨晚那锦衣堆秀的景象已荡然无存,陆逊木然的跪在最前面,他还不到二十五岁,那腰却佝偻了下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李晋久敛了敛眸中的阴郁,走到陆逊身旁,轻轻的扶着他,低声道:“表哥,长夜漫漫,你路途奔波,身子才好些,多少也该歇歇。”陆逊头也不抬,冷冷道:“多谢成王殿下垂怜,家父灵前我就是跪死,也只是略尽为人子女的职责,不劳成王操心。”说着又要跪下,他今日负气从正厅出来,就一直跪在这里,任谁劝说也无动于衷。
“表哥此言差矣,就是舅舅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表哥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何必如此执着?你我打断骨头连着筋,又怎能撇得清楚呢?”李晋之温言说道:“今儿我是有些操之过急,后悔没听表哥之言,才拖累大家至此。表哥,你且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闻听此言,陆逊有些惊愕的抬起头来,李晋之哀恸的脸上带着一丝苦涩。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陆逊心中似有不忍,便点头起身,随李晋之来到内室。
管家已令人奉上茶来,李晋之轻抿着了一口说道:“表哥,我怎么觉得你此次归来与以往大不一样?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事?可否与我说来开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