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滑头,果然直奔主题。
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哦?杨百户这是信不过本官的白牌?此乃紧急军情,奉旨缉拿白莲余孽,事急从权。”
“勘合文书,待本官回京后,自会补办归档,北镇抚司自有定论。杨百户只需依白牌所言,协助录档报功即可。”
他试图用“奉旨”、“北镇抚司”压人。
然而,杨智兴笑容不变,腰弯得更低,软绵绵的话里却藏着细小的毒针:“千户大人言重了!卑职岂敢!卑职对大人的忠心,对朝廷的法度,日月可鉴!只是……唉,卑职人微言轻,实在是职责所在,难办啊!”
他重重叹气,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大人您想想,这白牛炉盘踞多年,说它是八百山贼它就是八百山贼,说它是几十个流民……也未尝不可啊!
“府衙、卫所、甚至路过的御史老爷们,若问起来:杨智兴,你亲眼所见,那千把颗首级,可都是实打实的白莲悍匪?那堆积如山的粮秣金银,可都是贼赃?有没有可能……嗯?”
他故意停顿,目光再次“不经意”扫过那些被电得神志不清的俘虏,声音压低,字字清晰:“……是‘杀良冒功’?”最后四个字,轻飘飘,却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向核心。
不等李若链发作,他目光又在陆文昭的“雷公棍”上一掠,仿佛好奇:“还有啊,大人您麾下这位壮士用的……那是什么神兵利器?威力着实骇人!这动静,这效果……落在某些不开眼或别有用心的人眼里,会不会被说成是‘擅用妖法’、‘惑乱军心’?”
他摊手,一脸无辜为难:“千户大人明鉴!卑职绝无质疑之意!卑职一片赤诚,全是为了大人您的清誉和这泼天的功劳着想!”
“若无勘合印信这‘护身符’,府衙卫所问起这‘杀良冒功’的嫌疑,或是‘擅用妖法’的风言风语……”
他特意再次加重“杀良冒功”和“擅用妖法”,眼神在俘虏和“雷公棍”间来回暗示,语气“恳切”得近乎哀求:“……卑职人微言轻,实在难以周全啊!这……总得有个白纸黑字、合乎规矩的‘见证’吧?”
“否则…卑职就算想替大人分忧,也是有心无力,怕是要辜负大人白牌上的‘协剿录档’之托了!”
这番“绵里藏针”的软刀子,裹着“都是为您好”的蜜糖,内里是赤裸裸的威胁和索要凭证。
李若链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久经官场,他听懂了潜台词:没勘合,功劳名不正言不顺还可能惹骚!
想让我闭嘴当“见证人”?行,先把好处亮出来!
王大力额头青筋暴跳,拳头捏得咯咯响。陆文昭眼神冰冷,手按在“雷公棍”上。
朱启明脸上那点客套的笑意,在“杀良冒功”出口时,已彻底消失,眼神如深潭寒冰。
杨智兴还在唾沫横飞:“……卑职人微言轻,实在难以周全啊!这‘见证人’……”
“见证人?”朱启明忽然打断,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掉进热油锅,让杨智兴的话卡在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