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煤烟熏染的生存图景(2 / 2)

菜市场里,腐烂的菜叶堆成小山。几个妇人争抢着翻找尚可食用的部分,她们的围巾破得只剩流苏,露出后颈的冻疮。鱼贩挥舞着血淋淋的刀具驱赶人群:“臭要饭的!别碰我的鳕鱼!”纪白注意到摊位后方,一个少女正偷偷将鱼头塞进围裙——那是她全家今晚的晚餐。

午后的雾愈发浓重,煤气路灯提前亮起。纪白路过一家制帽厂,橱窗里陈列着售价15英镑的丝绸礼帽,金丝刺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而厂房深处,女工们戴着简陋的纱布口罩,在弥漫着汞蒸汽的环境里制作毡帽。她们的头发大把脱落,牙齿逐渐变黑——这是“疯帽匠病”的征兆。

泰晤士河畔,驳船装卸着来自殖民地的货物。纪白看见印度劳工赤着脚搬运香料,他们的脚底板被粗糙的麻绳勒出血痕。码头转角处,几个风尘女子倚着砖墙招揽生意,她们的廉价香水味混着河水的腥臭味,旗袍开衩处露出布满淤青的大腿。“3便士一次,先生。”其中一位染着红发的女子强笑着,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

夜幕降临时,纪白走进一家工人酒吧。吧台上,锡制酒杯碰撞出沉闷的声响。矿工们围坐在一起,他们的脸被煤灰染成黑色,只有眼白和牙齿还带着些许白色。“上周塌方,又埋了三个兄弟。”一个独眼男人灌下劣质威士忌,“赔偿金?老板说我们的命只值半袋煤。”角落里,几个妇人正在分拣火柴盒,她们的酬劳是按件计算——装满100个盒子,才能换得1便士。

走出酒吧,纪白仰头望着浓雾中的大本钟。时针指向八点,西区的贵族们此刻或许正身着华服步入歌剧院,享用着售价昂贵的香槟。而在这片雾霭笼罩的城市角落,无数人正在为生存苦苦挣扎。林婉清的信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她在信中写道:“这里的月亮,照不到贫民窟的窗台。”

寒风裹挟着细雨袭来,纪白裹紧外套走向楚明所在的医学院。街道积水倒映着昏黄的灯光,破碎的光影中,他仿佛看见邮轮上克莱尔随意丢弃的半块蛋糕,听见三等舱玛吉临终前的呜咽,还有罗德里克讲述孟买鸦片受害者时颤抖的声音。这座繁华的都市,原来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