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鹏腾地站起来,麻将桌被撞得一阵剧烈摇晃,桌上的麻将和钞票四处散落。“不是吧?不就是几个瓶瓶罐罐,一些个袁大头嘛,怎么就搞到市委去了?”
“可不只是市委!” 万金勇提高音量,“人家在大会上说的,县长直接被赶了出来,好几个市委、市政府领导都在!现在钟书记等着 12 点前拿到东西!”
沈鹏一把将桌上的牌掀翻,抓起赢来的钱胡乱塞进兜里,动作慌乱而急切:“这一把我赢了啊!老毕,你赶快跟我回去,咱们去家里拿东西!”
他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等等,老万,县长有没有说具体是哪个东西?这东西,我都不知道放哪里了,几个陶罐罢了。”
万金勇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结结巴巴地说:“县长说,王建广专门提到一个青色瓷瓶,上面雕刻着牡丹花,旁边还有两个耳朵,说是他的传家宝。”
沈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同一张白纸,他伸手一指毕瑞豪,声音都变了调:“老毕,你马上去市里,找姓周的,让他赶紧把东西退回来!”
毕瑞豪面露难色,苦着脸,一脸无奈地说:“沈书记,这不是开玩笑嘛,给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再说,他还给了钱,得罪人啊。”
沈鹏急得直跺脚:“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得罪人不得罪人!他不是给了 500 块钱吗?你拿 1000 块给他,双倍奉还!我再去找文物所的老周,把那两个土罐子还有银元拿回来!”
一旁的万金勇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他偷偷瞥了眼角落里狂吠的狼狗,只觉得脊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上头顶。这些事,知道得越多,恐怕越危险。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块西瓜,默默走到笼子旁,一边吃西瓜,一边逗弄起狼狗。
等沈鹏和毕瑞豪商量好兵分两路,沈鹏这才想起万金勇还在,随意挥了挥手,语气敷衍:“老万,这事情有点复杂,我争取 12 点前把东西送过去,你先给县长回一声。”
万金勇干笑两声,笑容比哭还难看,心里直打鼓:“沈局长,您让我给县长怎么回?”
沈鹏拉开车门,不耐烦地说:“这还用我教你?12 点前拿回来有点悬,我只能尽量争取!”
车子轰鸣着驶出,扬起一片尘土,沈鹏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心中满是烦躁和懊悔,忍不住暗骂:“妈的,那 1000 个银元早卖给贩子了,上哪找去?”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又自我安慰道:“那姓王的估计也不知道银元具体数量,说少几个应该没事。不过那青瓶,听着倒像是个宝贝,早知道让毕瑞豪拿点其他东西给周海英了。”
此时的周海英正坐在东原师专历史系霍老教授古朴而典雅的书房里。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书香和木制家具的气息,红木置物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每一个都仿佛承载着一段历史。墙上那幅徐渭的《残荷》古韵十足,透着一股狂放不羁的笔法,仿佛在诉说着画家的悲愤与豪情。
霍老教授戴着金丝眼镜,拿着放大镜,在双耳青瓷瓶上反复端详,眼神专注而认真,足足过了十分钟,才放下放大镜,用毛巾擦拭镜片,缓缓说道:“海英,这东西从哪得来的呀?”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丝疑惑。
周海英身子前倾,语气恭敬而谦卑:“从一个朋友那里买的。”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希望这宝贝能得到老教授的认可。
霍老教授慈爱地笑了笑,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顺着周海英的目光看向墙上的画:“你还是有眼光,这间屋子里,也就这幅画是青藤道人的真迹,其他多少都是仿制品啊。” 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很是认同周海英在古玩方面的造诣。
“徐渭的画独具一格,荷叶荷花葡萄,笔力雄浑,墨色交融。霍教授啊,您这幅画实在难得!” 他又走到画前,仔细地欣赏着,仿佛要将画中的每一笔都刻在心里。
两人沉浸在诗文古玩的世界里,全然不知外面已风云变幻,倒还有了些惺惺相惜,忘年之交的感觉一般。
这周海英被外面的专家坑了几次,才慢慢认识了霍老教授,虽然只是师专历史系的教授,但霍老也是痴迷于古玩研究,用的心思多了,慢慢地也就成了专家和权威。
两人将《残荷》细细品味一番,才又将目光转回青瓷瓶。
老教授神色郑重,眼神中充满了严肃与认真:“这个瓶子虽没有确切称呼,但我可以断定,是耀州窑的东西。海英,这可比你之前拿给我的那些物件珍贵得多,当传家宝绰绰有余。”
周海英心中涌起一阵满足,把玩文玩,图的不就是这份精神上的愉悦?他笑着说:“朋友家里还有些存货,下次有机会带您去看看。” 他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拥有了无数珍宝。
就在这时,“嘟 —— 嘟 ——”,周海英腰间的大哥大突兀地响起。接听之后,是毕瑞豪,他以为又是毕瑞豪来送东西,慢悠悠走到客厅。推开窗,师专人工湖的凉风裹挟着荷花香扑面而来,湖水波光粼粼,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银色的涟漪,可这美景却没能让他多作停留。
“周书记,这东西现在有点问题……” 毕瑞豪在电话那头焦急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声音中充满了慌乱。
周海英脸色一沉,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这东西我知道,不过毕老板,你可别说什么是没收的东西,这东西我是从你手里买的,没收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这话传出去可对咱沈局长不好啊。” 毕瑞豪马上听出了这话带着威胁,急得挠头说道:“周会长,您把东西还给我,我跟您换其他物件行不行?”
周海英冷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毕老板,咱们买卖人讲究诚信,这都成交的买卖,哪有反悔的道理?实话告诉你,东西我已经卖了,卖了 2000 块。你要是想要钱,就来拿,不然就算告到市委书记钟毅那里,我也这话!” 他的语气强硬而霸道,根本不容置疑。
毕瑞豪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发作,只能在心里暗骂。周海英却不依不饶:“毕老板,我给你出个主意,就说东西在公安局被偷了,不就完了?何必这么紧张。” 说完,“啪” 地挂断电话。
毕瑞豪怒不可遏,抓起大哥大狠狠摔在地上,破口大骂:“这他娘的什么素质,比他妈派出所都黑啊!”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 12 点,万金勇看着办公室的瓶瓶罐罐,沈鹏又一次与毕瑞豪通了电话,挂了电话后。沈鹏在电话里唉声叹气,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无奈。万金勇道:“12 点,12 点,他们说 12 点就是 12 点,我这不正在想办法吗?”
万金勇小心翼翼地问:“局长,那东西我给县长送过去,他要问其他的,我该怎么给县长回话?” 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生怕激怒了沈鹏。
“就说我,就说我送到文物所鉴定去了,对,就这样说!”
万金勇马上道:“局长,不行啊,县长多问一句那个文物所,现在拿回来,您就兜不住啊?”
12 点一过,我马上又给县里打去电话:“县长,找到了沈局长,我马上带着东西送过来。”
“都找到了嘛!”
万金勇犹豫说道:“还差一个,就是您说的那个青瓷釉瓶。”
“东西那?”
只听到电话那头万金勇小声说道:“局长,县长问,东西那?要不您亲自接电话。”
片刻之后,沈鹏道:“县长,那个瓶子,那个瓶子,它,它,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对,我没见过你说的瓷瓶,怕是这个谁,记错了吧。”
“沈鹏,都什么时候了,舍财不舍命啊,东西到底在哪里?”
电话那头说道:“县长,你要相信自己同志啊,要相信咱们自己人,东西我确实没见。”
“我这么给钟书记解释?”
沈鹏硬着头皮道:“哎,就先这么解释,我再回家找找。”
我挂断电话,暗骂一句,正巧会议结束。钟书记看到我,朝我招手。我快步迎上去,看了看周围几人,就压低声音,语气沉重地说:“钟书记,借一步说话。”
钟书记笑呵呵地与其他众人招了招手,就带我来到了办公室,我把门关上之后,就把情况做了详细汇报。
钟书记原本和蔼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仿佛两把锋利的宝剑,能看穿一切:“什么?东西被公安局局长拿家里去了?还把最关键的那个找不到了?” 钟书记目光如炬,直视着我的眼睛:“朝阳,你当过公安局局长,就算是没收的赃物能拿到局长家里吗?”
我坚定地摇头,语气斩钉截铁:“钟书记,这肯定不行,违反纪律。”
钟书记神色严峻,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严肃而果断:“公安局局长马上停职处理!政法委书记,一并停了,联合调查组不是在嘛,让他去联合调查组报到去,以小见大,胆大妄为啊,这些东西都敢拿,真不知道他还拿了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