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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山的手指在中山装前襟无意识地摩挲，第二颗纽扣的线头硌得掌心发疼 —— 那是今早接待香港永泰行代表时，被他烦躁间扯掉的，此刻正躺在绿漆剥落的办公桌上，像枚阵亡的勋章。玻璃板下压着 1962 年的合影，年轻的自己抱着维生素瓶站在边境哨所，瓶底 \"mAdE IN ShANGhAI\" 的钢印在阳光里闪着冷光，与眼前赵师傅新做的 \"改良验钞粉\" 样品瓶形成诡异呼应。

\"李局长，我们理解内地的技术局限，\" 香港代表的粤语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指尖敲着检测报告上的 \"工业染料\" 字样，金利来领带夹在台灯下泛着刺眼的光，\"但东南亚市场最看重的就是 ' 天然 ' 二字......\"

办公室的吊扇在头顶发出 \"咯吱\" 声，将咖喱味的阳光切成碎片。李海山盯着代表西装上的暗纹，突然想起赵师傅在后厨说的话：\"红药水掺粉煤灰，在紫外线灯底下比真货还亮堂。\" 他的目光落在玻璃板下的旧照片上，突然福至心灵，抓起桌上的样品瓶高高举起，瓶身标签上的 \"长白山天然染料\" 被他的指腹捂出褶皱：\"同志们，这正是我们中西医结合的最新成果！\"

样品瓶在台灯下转动，橙红色粉末在玻璃壁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像极了长白山蜿蜒的雪线。李海山的中山装后襟贴着墙根，那里挂着 1984 年的 \"计划生育先进单位\" 锦旗，锦旗边缘的咖喱渍恰好构成染料分子的抽象图案。\"荧光反应源自长白山区千年茜草，\"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这种植物只生长在海拔两千米以上的腐殖土中，当地人用它染布已有三百年历史......\"

陈永年适时跨前半步，中山装口袋里的复写纸发出窸窣声 —— 那是他连夜用张大姐的口红在复写纸上拓印的检测数据。伪造的《长白山植物染料检测报告》带着新鲜的萝卜味，公章是今早临时用张大姐腌咸菜的青萝卜刻的，边缘还沾着未洗净的咖喱渣，在报告末尾形成独特的防伪标识。\"这是省轻工所的最新鉴定，\" 他的眼镜片闪过白光，精准地挡住代表欲言又止的嘴，\"茜草红素的荧光波长与姜黄素完全一致，但稳定性提升了 300%。\"

香港代表的手指悬在报告上方，突然注意到李海山办公桌上的陈年咖喱渍 —— 那是三年前赵师傅打翻咖喱汤留下的，经过无数次擦拭，竟在木纹里形成了天然的橙红印记，与样品瓶中的粉末颜色分毫不差。\"李局长亲自试色？\" 他的语气突然软化，金利来领带夹在咖喱渍上方划出一道弧线，\"这种务实的作风，正是我们商人最看重的合作基础。\"

李海山感到后背沁出冷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样品瓶的钢印 —— 那其实是用 1962 年的维生素瓶改制的，瓶底 \"mAdE IN ShANGhAI\" 的字样被赵师傅用咖喱粉糊住，只留下 \"长白山\" 三个模糊的印记。他想起陈永年昨夜在锅炉房的叮嘱：\"关键时候，要让旧物焕发新光彩。\" 此刻看来，连办公桌都在配合这场荒诞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