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阳光如同融化的金属,将玻璃幕墙折射出锋利的光刃。星澜咖啡店内,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在张文斌听来却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神经。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骨瓷咖啡杯,杯壁残留的温度让掌心沁出薄汗,杯底沉淀的褐色痕迹在瓷面晕染出诡异的纹路,恰似他此刻混沌不堪的思绪。
“唉,陈同学,我现在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张文斌喉结滚动着吐出叹息,声音里裹挟着四十岁男人特有的沙哑与疲惫。他望着对面那个清瘦的年轻人,对方白衬衫领口别着青华校徽的银质徽章,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在此之前,整个行业不都在用维软的系统吗?你研发的这套算法虽然极具潜力,但要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 他的声音不自觉压低,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零星的顾客,“牵扯的利益链错综复杂,不是一纸方案就能解决的。”
陈朝阳的手指叩击着桌面,发出规律而清脆的声响。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在青华实验室的深夜里,这个节奏曾陪伴他攻克过无数技术难题。此刻,他终于停下动作,抬起头时,镜片后的目光如同穿透云层的月光:“张经理,有些事不是用‘习惯’就能解释的。” 他从公文包取出一叠文件,纸张边缘整齐得如同利刃,“您看这个,维软系统近三年的安全漏洞报告,有三份来自我们实验室。”
张文斌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被总公司勒令封锁的机密文件,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咖啡桌上,像一颗颗定时炸弹。他伸手想去触碰,却在半空僵住 —— 文件扉页盖着青华大学网络安全研究院的红章,鲜红如血。
“更何况,” 陈朝阳合上文件,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套自主研发的麒麟系统,从立项那天起就不是我个人的成果。它背后站着三百多个科研人员,是无数个不眠之夜的结晶。” 他顿了顿,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张经理,您说维软能提供更好的资源,但您能保证核心代码不被泄露到海外?能保证研发方向不被资本裹挟?”
张文斌的后背重重靠在沙发上,皮革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想起今早出门时,妻子在玄关替他整理领带的模样。镜中倒影里,她眼角的皱纹比去年又深了几分,化疗导致的脱发让假发显得有些不自然。而儿子书包上挂着的奥特曼钥匙扣,还是上个月他咬牙从商场买的 —— 尽管那双渴望的眼睛早在半年前就出现了。
“小陈,我知道你有理想。”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恳切,伸手想抓住些什么,却只攥住空气,“但现实不是实验室里的代码,错了可以重来。如果这次任务失败……”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我的职位保不住是小事,我儿子的学费、妻子的药费……”
陈朝阳的睫毛颤了颤,镜片后的眼神却依然冰冷。他想起上周在研究院,导师咳着血还在指导学生调试代码的场景。科研人的傲骨,是用无数个牺牲堆砌而成的。“张经理,您的困境我很同情。” 他缓缓起身,西装下摆扫过桌面,带起一阵轻微的风,“但有些原则,不能拿来做交易。”
张文斌猛地抓住对方的手臂,指尖几乎陷进布料:“你就当帮帮我!总公司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要是拿不下合作,我……”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眼前浮现出妻子躺在病床上,强撑着微笑说 “别太累” 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