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暗影-暴风城安度因逃离王庭(2 / 2)

阿玛莉娅适时端来的麦酒解了围。红发仰脖灌下整杯,喉结滚动间酒沫溅上胡须:\"战场...那儿才是...\"他忽然卡壳,茫然眨动充血的眼睛,\"嘿!就该是我们发光的地方!所有好汉都该去!\"

\"您几位脑子早被酒精煮糊了吧?\"女兵咯咯笑着戳穿同伴,突然发现安度因的酒杯纹丝未动,\"愁眉苦脸作甚?瞧你这身板,准能在军营混出名堂!\"

\"承您吉言。\"安度因叹息着举杯,琥珀液体在喉间烧灼。三个醉鬼又扯着嗓子唱起跑调的战歌,他却透过蒸腾酒气凝视这些鲜活面容——这些即将被送上祭坛的羔羊,还能在光明大教堂的石板上留几道血痕?

他的士兵。他的子民。不久后他将在羊皮地图前轻描淡写地勾画,将这群向往荣耀的年轻人送往绞肉机般的战场。安度因张开嘴,想告诫他们铠甲下的虱子比勋章更真实,想嘶吼荣耀不过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鲁特琴弦忽地迸响。醉醺醺的新兵们欢呼着涌向吟游诗人,留下满桌狼藉。胃里的麦酒突然翻腾成酸液,安度因踉跄起身,却在转身刹那如坠冰窟。

那道目光。

不是幻觉中千万双谴责的鬼眼,而是实实在在的,淬着寒意的凝视。

白衣女子独坐楼梯阴影处,金发如瀑纹丝不乱。蹙起的眉峰下,冰蓝瞳孔正燃着无声惊雷。

\"吉安娜...\"

银匙坠地的脆响中,安度因夺门而逃。冬夜寒风如重拳击打肺叶,他却径直踏进酒馆后的沼泽。泥浆吞没靴筒的刹那,冰霜魔法的银光倏然铺展,将污浊沼泽冻成镜面。

\"晚上好...杰瑞克。\"

\"我可以解...\"

\"你是国王。\"吉安娜扣住他手腕的力度像镣铐,\"无需向任何人交代。\"

女法师拽着他退入屋檐阴影,冰层在脚下无声蔓延。蟋蟀的鸣唱戛然而止,月光将两道紧贴墙壁的影子拉得老长。安度因嗅到她发间海盐的气息,那是无尽之海永不愈合的伤口散发的咸腥。

吉安娜忽然笑出声来,后退半步端详他:\"头发抹的什么?泥浆混着鞋油?\"

安度因拽紧兜帽边缘:\"还...还有个蠢透的化名。\"

\"我倒觉得杰瑞克挺合适。\"她掌心掩住上扬的唇角,冰蓝眼眸泛起涟漪,\"放心,不会告发你。\"

年轻国王猛然抬头,石墙的寒意透过斗篷渗入脊背:\"我们理念常有分歧,但这次...\"喉结艰难滚动,\"我只是需要偶尔...做回男孩。\"

暗巷里飘来腐草气息,他任由后背沿着粗粝墙面下滑:\"那些战死的士兵,有些与我同龄。他们以为准备好为荣耀赴死,以为...\"尾音哽在喉间,\"可凭什么?凭什么世界能漠然吞噬这些年轻生命,而我必须装作他们的牺牲不是个残忍笑话?\"

最后那枚硬币坠入行囊的闷响几乎击碎胸腔。安度因将脸埋入掌心,却被吉安娜温柔拉下手腕。女法师发梢的霜花在月光下闪烁:\"你何尝不是个孩子?若杰瑞克能让你记得这点...\"

她退入阴影,示意马厩方向:\"去吧,今日操劳整日的杰瑞克先生。至少...\"指尖掠过他沾满泥浆的袖口,\"清理马粪的杂役不必背负王冠。\"

冰霜锁链在靴底碎裂成星尘。安度因望着白衣消失在拐角,突然抓起斗篷狠狠擦拭脸颊。劣质鞋油混合着泪水在皮肤上晕开,他朝着与马厩相反的方向落荒而逃——那里有群醉汉正围着篝火高歌,没人会注意多出个满脸污渍的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