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挠了挠头,龙冠上的珍珠晃悠着,掉了颗在篮子里。\"还说......还说下辈子想投胎到摄政王府当糖糕师傅,天天被您作弄......让我问问您,收不收徒?\"
看着画中三皇子佝偻的背影,沈落雁忽然想起四十年前那个寒夜。她死在自己的生日宴上,毒酒穿肠时,视线模糊中看见沈凌薇穿着她的嫁衣,依偎在赵衡怀里,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与不耐,仿佛她只是个碍事的垃圾。那时她想,若有来生,定要让这对狗男女付出血的代价。
如今呢?他在冷宫啃窝头,而她在暖阁逗孙儿,身边有宠她的夫君,孝顺的儿子儿媳,还有个调皮的小包子。沈落雁眼眶微热,却故意吸了吸鼻子,用团扇敲了敲小包子的脑袋,把他逗得咯咯笑。\"呸!下辈子也别想靠近我家糖糕铺子,作精世家不收废物!除非他能做出让我满意的梅花糖糕。\"
萧玦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因常年握笔作书画留下的薄茧,那里记录着她从相府嫡女到摄政王妃的点点滴滴。\"都过去了,不值得再想。\"
小包子却抓起那块冻窝头,塞进沈落雁手里,冰凉的触感让她一颤。\"奶奶吃!甜!\"他咧着没牙的嘴笑,口水滴在窝头上,融化了一小片冰霜。
沈落雁嫌弃地把窝头扔给作作,窝头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暖阁门口。\"去,喂王府的大黄狗!看看它肯不肯吃这垃圾。\"她扬手将信纸扔进炭盆,火苗\"噼啪\"一声,将\"忏悔\"二字卷成灰烬,飘起的纸灰像黑色的蝴蝶。\"告诉三皇子,本作精这辈子只收两种忏悔礼——要么是城南福记的双层糖糕,每日十斤;要么是他下辈子当牛作马的卖身契,盖好手印送来!\"
作作嬉皮笑脸地应下,故意把窝头踢到门外,惊飞了一只啄食糖糕屑的麻雀。林婉音抱着小包子凑趣,指着画轴说:\"娘说得对!像他这种伪君子,就得让他在冷宫里好好反省,下辈子投个好胎,先学会怎么做人再作妖!\"
萧玦将一件貂裘披风披在沈落雁肩上,指尖划过她鬓边的银丝,那里不知何时又添了几根。\"外面雪大,别凑在窗边看了,仔细冻着。\"
皇帝在一旁起哄,抓起案上的糖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就是!咱们作精世家的人,哪有功夫听老坏蛋哭丧?走,作作,陪朕打雪仗去,输了的人要学狗叫!\"
傍晚时分,雪停了。夕阳透过窗棂,将暖阁染成金红色。沈落雁靠在萧玦肩上,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王府花园,孩子们在堆雪人,作作和皇帝打雪仗的笑声隔着窗户传来,像一串欢快的铃铛。暖阁里炭火烧得通红,映着她和萧玦的影子,在墙上相依相偎。
作作又跑进来,头发上沾着雪,手里拿着一封信,说是三皇子托人送来的最后绝笔。信纸上只有八个字,是用手指蘸着血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异常刺眼:\"作精万岁,悔不当初。\"
沈落雁看着那血字,忽然笑了,将信纸丢进火盆。火苗贪婪地吞噬着信纸,也吞噬了那段不堪的过往。\"王爷,你说这算报应吗?\"
萧玦揽紧她的腰,看着火盆里跳跃的火苗,映着她眼角的笑纹。\"算。但咱们现在过得越好,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应。你看,作作和婉音多好,小包子多可爱。\"
小包子跌跌撞撞扑进她怀里,手里举着块刚做好的糖糕,上面还沾着他的小指纹。\"奶奶!作作要吃糖糕!\"
沈落雁捏了捏孙儿肉乎乎的脸颊,笑得眉眼弯弯,像极了四十年前那个在相府及笄礼上初露锋芒的少女。\"好!让你爹去买!作精出品,必属精品!\"
作作在门外哀嚎:\"娘!您又作我!刚打完雪仗呢!\"
暖阁里爆发出一阵哄笑,三皇子的忏悔信在火盆中化为灰烬,连同前世的仇怨一起烟消云散。沈落雁看着身边嬉笑的家人,感受着萧玦手臂的温度,忽然觉得这辈子的\"作\",真是作得太值了。这暖阁里的欢声笑语,这作精世家的烟火气,就是她用两辈子换来的圆满。而窗外的落雪,仿佛在为这场迟到四十年的\"忏悔\",落下了最后的句点,也为作精世家的传奇,盖上了一枚温暖的邮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