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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李武就醒了,张玉清不知什么时候起床的,早已将饼子烙好,用布包好。

李武简单洗漱后,看看时间快到开城门的时候,便叫醒老三,带着不情不愿的老三,直奔房山而去。

他带了三个麻袋,能装一百多斤东西,因为要进山,腰间还别着一把刀,既防备野兽也防备那些宵小之辈。

这把刀是大明北军的制式长刀。

通过李武原身的记忆,他知道自己隶属于燕山右护卫,归亲王护卫指挥使司管辖,是燕王的亲军。

这个身份让李武感到非常兴奋。

尽管他对明朝的历史了解不多,但也清楚后来燕王发动靖难之役,最终登基为帝。

在行赏时,那些封爵的功臣里,至少有一半来自当年燕山的三大护卫。

这也表明,只要李武循规蹈矩,熬过这场战乱,从总旗的位置升迁并非难事,更别提世袭百户、千户乃至指挥使之类的职位,说不定还能谋得一个爵位。

爵爷!

那可是真正的贵族,是统治阶层。

有了这样的身份,只要不作死,在封建社会里混口饭吃简直是易如反掌。

到了那一天,养家糊口自然不成问题,只是现在距离那个时代还很遥远,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赚些钱,改善生活。

走了两个时辰,李武兄弟俩才到达房山的地界。

房山并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峰,这让李武一时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清眼前是哪座山。

毕竟时隔数百年,眼前的景象与他记忆中的大相径庭。

不过李武并不惊慌,他知道即使在几百年后的世界,附近的山上也有野生柴胡,所以他坚信这个时代也不会缺少这种药材,于是便带着老三一起上山寻找。

李武一边爬山一边搜寻,随着时间的流逝,紧跟其后的三弟早已又累又饿。

但老三性格倔强,宁可默默忍受也不愿主动开口与李武交谈。

直到李武无意间发现了目标。

李武皱眉说道:“装什么怂样,天天还跟我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老三是李武的弟弟李勇,年仅十四,如何肯甘拜下风,一听李武的话便涨红了脸:“要是我每天都能吃饱,我也不会累成这样。”

李武一屁股坐在地上,示意老三也坐下休息,嘴里却依旧不依不饶:“你就这点出息,都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连自己都养不好,总是埋怨母亲偏心,还不承认自己就是个怂货?”

老三刚坐下便又猛地站起。

“你站着说话当然不费力,你怎么不想法子赚钱呢?你可是老大啊。”

“你以为我是来玩的?”

李武反问。

“难道是来赚钱的?”

老三环顾四周的荒山,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在这荒郊野外,又能赚到什么钱?”

李武不再理会老三,只是拿出干粮递给对方。

老三虽然把头昂得高高的,但一见到干粮,顿时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食物的,伸出手接过。

“别以为吃了我的饼子,就能让我服你。”

李武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行吧,我知道你不服我,不过我会等,等你说真香。”

老三被李武笑得满脸通红,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吃起了干粮。

李武正准备咬口饼充饥,忽见远处动静,眼前一亮,将饼搁置一旁,急匆匆奔向那里。

长长的草径,叶尖已结籽,正是柴胡无疑。

再循着视线望向小丘,满地皆是,李武忍不住轻笑。

天赐良机。

顾不得吃饭,他拿出工具便开始挖掘。

此草全身可入药,眼前的这一株光地上部分就超半米,根部挖出也有十厘米长,怕是有五六年的生长时间。

这哪里是野柴胡,简直像长在山中的金子。

这时老三也吃完饼赶来,难以置信地问:“你把我拉来,就为拔草?”

李武瞄了他一眼,并未责怪他的孤陋寡闻。

别说这年月的人,就算他简单叮嘱几句,便让老三一同动手。

越挖越觉此山野生柴胡之多,远超预期。

矮坡挖完后,上山继续,视野内几乎没有断过。

二人忙碌至夜幕降临。

李武查看成果,决定留宿一夜,次日再采一天。

遂寻得一处山洞。

他曾居山脚,对山中景况不算陌生,尚且不怕,熬到半夜实在撑不住,才唤醒老三替班。

老三虽不服气,却照做无误,大概也意识到眼下难以撼动李武的地位。

翌日,两人从清晨忙至午后,几乎走遍整个山头。

急需用钱,顾不上挑剔。

直到三个袋子里装了两满袋半,李武掂量下约有六七十斤,这才心安理得地带老三返回。

将两袋药材分别系于棍两端,自己肩挑,另半袋由老三背负,沿原路疾行。

直奔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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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浓重,钱味渐显

归来时天已微暗,张玉清迎上前打量兄弟俩,见他们唇干裂纹,愈发叹息连连。

“娘呀,别叹气了,烧点热水呗。”

李武放下药材,对母亲说道。

张玉清这才醒悟,赶紧唤二女儿烧水。

天刚蒙蒙亮,李武就起身处理柴胡,将根与茎分开晾晒,这是从胡大夫两个徒弟那儿学来的法子。

昨夜家人已对李武带回来的药材议论了一番,却怎么也猜不出它们有何用途,不明白为何李武费这么大劲去挖。

清晨,见李武再次忙碌,四妹和五妹的好奇心又起。

当得知这些草药是为了卖钱时,她们惊得合不拢嘴。

一向直率的四妹脱口而出:“咱们大哥是不是傻啊。”

五妹随之大笑,笑得李勇都有点不好意思。

倒是二妹主动上前帮忙,尽管她也觉得这些草没啥价值,但仍按李武教的方法认真去做。

李武看着二妹干活的模样,心中赞叹:真是个好姑娘,手巧心细,性情温柔善良,不愧叫“二贤”

,谁能娶到她真是福分。

相较之下,其他几个妹妹都不好相处。

六妹此刻缠着李武玩耍,撒泼耍赖,让人头疼。

这孩子对李武格外亲近,比对张玉清还亲,几天不见就想得很。

二贤见状想帮李武解围,让四妹带六妹出去玩,四妹却不乐意,反问为何让她带,而不是二贤自己带。

二贤嗔怪她说话没礼貌,四妹却不服软,顶撞回去。

李武听得不耐烦,站到四妹面前,冷着脸俯视着她,虽未发火,却自有一股威严。

从前四妹敢对李武摆脸色,可此刻见李武怒气冲冲的模样,竟莫名生出几分惧意。

“向你二姐认错。”

李武语气冰冷,不容置疑。

众人鲜少见到李武如此态度,顿时鸦雀无声。

四妹仰头还想倔强,可目光刚触及李武的眼神便溃败不堪,连道歉的话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可话出口后又觉委屈至极,一声呜咽便哭了出来。

李武眉头紧锁,心中烦闷,这群孩子真是让人操心,将来得想办法让他们各归其位。

随即开口道:

“老三,带老四回屋哭去;老五,带老六出去玩去。”

众人正被刚才的场景愣住,还没反应过来,李武的话音再次传来。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谁都不敢惹事生非。

倒是身旁温和的张玉清目睹这一切,暗自发笑,老大终究是老大。

……

家中的柴胡处理完毕后,李武抽空出门,打算去别的医馆打探消息,并非不信胡老头,但生意场上的事不能单凭信任,他也想进一步了解柴胡的需求量。

接下来的几天,李武几乎跑遍了城中所有医馆,大型的大多瞧不上李武这样的采药人,除非量大,否则要么不收,要么压价极低;而小型的却求之不得,这药材买来囤着也不会坏。

弄清楚情况后,在家里的柴胡尚未晒干之际,李武带着老三再度上山,家中顿时弥漫着浓重的草药气息。

几个弟弟因此私下抱怨连连。

李武毫不在意,有张玉清支持,无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十八岁的他,依靠体力足以压服所有人。

一日,许多柴胡已整理妥当,可以出售。

李武稍作收敛,思索片刻,便带老三前往胡老头的医馆。

到达医馆后,李武与胡老头的徒弟简单交谈几句,就被引至后院。

胡老头忙完后查看货物,笑容满面地问李武:

“是从房山挖的吧?挖了不少啊。”

李武一愣:“您知道?”

胡老头点头。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花钱买?”

“我又不是靠挖药赚钱的,何必费那个劲呢?再说,挖又能挖多少?赚不到什么钱。”

李武话出口便觉失言,医馆行医本是门手艺,谁会愿意投身此业?唯有他们这般贫苦之人,才会在这条路上摸爬滚打。

对胡老头所说的收入微薄之言,李武并不认同。

单靠一人之力,自然难以聚财,可若多人齐心呢?

他隐约记得前世幼时,总有些药材商穿梭于各村之间收购药材。

那时乡民只要空闲下来,便会结伴上山挖掘药材,尤其是那些半大的孩子,更是成日游走在山间寻觅。

彼时乡民的活动半径不过几里,谁也不会想到远销他处,只需有人上门收购,便足以让他们喜笑颜开。

李武暗自思索,或许自己也能尝试这种方式,但这不过是未来的打算罢了。

这边胡老头正忙着称重,李武兄弟俩从山上带下的药材将近百斤,晾干后仅剩四十斤。

还剩下九十三斤。

按一斤十六两计算,每两三文钱,总计四千多文。

医馆里铜钱充裕,交易时并未使用银两,大笔款项无需细算,皆已预先整理妥当,李武信任胡老头,零头则由小弟自行清点。

四百六十四文,小弟数得满脸通红,铜钱碰撞的声音在他耳中宛如天籁。

经历过这一切的老三,此刻只觉如梦似幻,难以置信这竟是现实。

跟随李武短短时日,竟换来如此丰厚的回报。

要知道母亲为他人劳作一天,所得不过二十文。

别说四千多文,便是区区四百六十四文,也足够家中开销许久。

最后,老三浑然不知如何离开医馆,目光呆滞地注视着李武背后的布袋。

一袋装满钱币之事,在老三心中犹如梦幻般不可思议。

“今晚想吃些什么?”

行进途中,李武忽然问道。

“什么?”

老三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武笑着说道:“带你去享受。”

随即迈步朝集市走去。

身后跟随的老三,感觉李武的笑容明亮耀眼,格外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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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城街道之上。

老三紧随李武左右,神色紧张地环顾四周,唯恐有人心怀恶意。

走了片刻未遇险情,才稍感安心,但仍忍不住靠近李武耳边低语。

“大哥,要不咱们先把钱送回家吧,整整四吊钱呢。”

“瞧你那胆小样。”

李武瞪了老三一眼:“说什么你胆怯还不承认,就这么点钱。”

老三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显得格外朴实,全然没了昔日叛逆少年的模样。

李武笑着问:“还在怪我不该拉你上山吗?”

老三连连摇头:“我巴不得立刻上山采药呢。”

“别急。”

正说着,两人到了一家鞋铺。

李武注意到老三脚上的鞋子已经破得露出了大拇指,便说:“走,先给你买双新鞋。”

没想到老三扭扭捏捏地不愿意进店。

“大哥,要不买块碎布,让二姐给我缝一双算了,这里太贵了。”

“啰嗦什么。”

李武不由分说拉着老三进了店里:“还得上山,要是等二姐做鞋,得多耽误时间。”

听李武这么说,老三也就不再推辞,一边试鞋一边努力保持镇定,但那掩饰不住的兴奋眼神出卖了他的心情。

买完鞋后,两人又去了菜市场。

肉一定要买,白面也少不了,黑馒头李武早已吃厌了,油盐酱醋和各种香料也得备齐,天天吃清水煮小白菜谁能受得了?

小酒?

整一瓶。

……

李武就像一场购物狂潮,看到想吃的就买,开始时老三还会劝几句,但几次见到李武让他掏钱结账后,立刻变得疯狂起来,涨红着脸跟着李武买个不停。

直到花完了身上的四百多文,才意犹未尽地往回走。

回到家,全家人都被两人背回来、手里提着的大堆东西惊呆了。

“这是去抢了吗?”

五妹天真地问。

老三骄傲地挺起胸膛:“瞎说什么,这些都是买来的,用我和大哥这段时间挣的钱买的。”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李武。

李武点点头:“是用晒在家门口的柴胡换的钱。”

“这东西真能值这么多?”

张玉清难以置信。

李武笑着说:“我都说了,这是药材,想想你们上次去医馆抓药,不是也得花不少钱?他们卖给我们的是按斤算的,能不值钱吗?”

张玉清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喃喃道:“也是,这些药确实太贵了,我们这样的老百姓都看不起病了。”

可当张玉清一件件接过李武买来的东西时,心里又感到一阵揪痛。

谁家这么过日子?

这不是败家吗?

这些钱拿来还债也好啊。

即便身为长子,也不能再如此纵容了,张玉清看向李武的目光中满是埋怨。

李武察觉到了,急忙向张玉清解释:“觉得胡乱花钱憋得难受,你待会儿教训教训老三就行,都是他在掏腰包,我没花几件东西。”

老三听后一脸懵。

张玉清信以为真。

李武板着脸,赶紧拉住跃跃欲试的张玉清:“我只是开玩笑,你真想打老三啊?”

说完,李武转向老三道:“你带老四他们出去玩会儿,我和娘有事要说,二贤你就不用出去了。”

等老三带着几个小的离开后,李武从布袋里拿出四吊钱放在桌上。

张玉清和二贤面面相觑。

李武说道:“这些都是卖药赚来的,你们看看欠哪家的钱,该还的就还上,剩下的收好,咱们家的生活也该改善改善了。

对了,二贤你抽空把窗户糊一下。”

两人从最初的惊讶逐渐变得兴奋,激动地捧着铜钱不肯放手。

金钱确实能解决很多烦恼。

只要经历过负债生活的人都明白,那种日子足以让人崩溃。

“大哥,这……这真的是我们的?”

张玉清依旧难以置信这一切:“可这也太多了吧。”

“不多,是真的。

这些钱你可以放心使用,以后儿子还会给你更多。”

李武认真地说,看着张玉清这副激动的模样,他也感到十分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