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云的眼睫翕动几下,视野由混沌渐次清晰。映入眼帘的,竟是一袭熟悉的、仿佛能涤尽尘埃的白衣——是师兄!
“师兄?”
他声音微哑,像怕惊扰了什么似地轻唤。
“小乙,过来。” 师兄的声音如春风般温煦,那眸子里漾开的暖意,一如往昔。
刘子云心下一松,脚步不自觉地向前挪移。一步,两步…他离那皎洁的白衣越来越近。蓦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攫住了他——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师兄衣角的瞬间,那张清俊温雅的面容骤然扭曲!
温和的眼神瞬间被两点疯狂的猩红取代,笑意凝结在嘴角,凝固成一个非人的弧度。皮肤之下仿佛有千万条蠕虫在疯狂蹿动、挤压、膨胀!
噗嗤!
污秽骤然炸裂!密集的蛆虫争先恐后地从他暴凸的眼眶、翕张的鼻孔、撕裂的嘴角、直至耳道深处,汹涌喷薄而出!它们黏腻、蠕动,裹挟着无法形容的恶臭。那张原本清俊的脸庞,此刻只剩下一个裂至耳根的、巨大无比的血色深渊,腥膻的热气扑面而来!
惊骇如同冰冷的铁水,瞬间浇筑满刘子云的四肢百骸。他血液凝固,身体僵直,眼睁睁看着那可怖的血盆巨口,带着狂涌的虫潮,裂帛般地向他噬咬而来!
就在这魂魄出窍的刹那,一缕尖利到刺破骨髓的娇笑,裹挟着蚀骨的轻蔑,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炸响:
“蝼蚁罢了。”
刘子云猛然回神,身畔空无一人,唯有满地狼藉残破。
他下意识掐诀欲御剑而起,一股沛然巨力却骤然压下,将他死死钉在原地。那女子的声音如鬼魅般再度响起,带着刺骨的嘲讽:
“终究是蠢物,听不懂人言。”
“你大师兄断无复生之望了!不妨告诉你,这人间——岂是你能湮灭的?我等‘天上人’,所需……正是这人间滚滚不绝的气运供奉!”
刘子云只觉喉间一甜,强压下的逆血再也抑制不住,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胸前衣襟。那沛然巨力不仅禁锢着他的身体,更像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经脉丹田,搅动着他本就翻江倒海的真气。每一次挣扎,都换来更深邃的痛楚和更强的压制,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挤压出来,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女子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趣的事实:
“何必徒劳挣扎?你的愤怒与仇恨,不过螳臂当车,可笑至极。” 那无形的力量骤然加剧,刘子云闷哼一声,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碎裂的砖石深深嵌入皮肉,刺骨冰凉伴着剧痛直冲脑海,但他已几乎感觉不到。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不远处那片焦土上——那是大师兄最后站立的地方,曾躺着那柄熟悉的、此刻却已断成数截的佩剑碎片。一种比身体痛苦更甚万倍的窒息感攥紧了他的心脏,悲恸与绝望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几乎要吞噬他残存的神智。大师兄温和的笑容、谆谆的教诲、最后关头将他推开时决绝的眼神……如同淬毒的利刃反复刺穿着他。
“看看你师兄吧,” 女声再度响起,带着一种刻骨的轻蔑,“他用命换你,你又能如何?连站,都站不起来。”
“记好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句句如同天宪,直接烙印在刘子云崩溃的心神之上,“这人间,从来就不是尔等蝼蚁可以妄图颠覆的舞台。它存在,乃为我等汲取气运之根基;它毁灭,亦需听我等敕令!而你,连同你无谓的执着,只配化作这祭坛上一抹微不足道的尘埃。”
“人间如笼,尔等不过是我等蓄养其中……随时取用的肉食罢了。”
濒死之际,刘子云想起了那条从幽冥十年带出来的白蟒,想起了自己无敌于世间之时,想起了那女子仅仅动动念头,就将自己击溃,全身修为尽失。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子云口中鲜血狂喷,却依然仰天狂笑。
天上的女子不禁一怔,只见天空中骤然出现一个巨大漩涡,将白云撕扯得如同发皱的面团。一道金光自漩涡中心破空而出,直直轰向刘子云!
“云婉清!区区一个小辈,何至于让你如此大动干戈?”远处天空,一个黑袍老人单手擎剑,遥指云婉清,厉声喝道,“老子今日便是斩断自己的通天路,也要助他成就大业!不就是人间气运吗?——起!”
“你敢?!”云婉清美眸之中火焰升腾,足尖一点,凌厉的一腿已如闪电般轰向黑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