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再这样装神弄鬼,我定要将你逐出府去!”媚娘强忍着脊梁骨上传来的寒意,紧握着双手,稳了稳心神喝斥道。此时,花枝已走进屋里,重新点燃了烛火,她手上攥着一根木棍,顾不上自己害怕,几步赶过来挡在媚娘面前,如临大敌一般。
秀兰却恍若未见,只自顾自的撩起长长的幔帐,走向床榻,嘴里继续嘀咕着:“呜…呜…这些人,全无规矩,王妃,王妃,您快睁眼看看……”她踉跄着扑倒在榻前,跪下伏地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高昂尖利,震的瘫坐在地上的小丫鬟一嗗噜爬起来,满面惊惧,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花枝壮着胆子,又点燃了一处蜡烛,两盏烛光相互辉映,室内的光线明亮起来。媚娘这才看得仔细,原来那床榻上,不过是悬挂着一袭崔文雅旧日的衣裳,在低垂的床幔后随风微微晃动着,仿佛是被鬼魂附体了一般。桌案上,半掩的书卷,砚台里的新墨,好像使用的人才刚刚起身离开,就连那白瓷茶盅里的香茗,恍惚间也触手生温。风从门口窗缝里吹来,烛火晃动之间,一切都显得鬼气森森。
秀兰的哭声,时高时低,如诉如泣,满口的胡言乱语,更增加了几丝恐怖。花枝见这屋子里阴气逼人,每一样立在昏暗中的物件,仿佛都化身厉鬼,正在伺机而动。她手心里的汗早已浸湿了粗糙的木棍,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随时都准备着落荒而逃。可媚娘却还在这屋里转悠着。她偷偷地窥视强装镇定的媚娘,只见她嘴唇紧闭,脸部皮肉紧绷,“夫人,咱们回去吧,不必在这个疯子身上浪费精力。”花枝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
媚娘此来,既是为了探探秀兰疯癫的虚实,也是对崔文雅屋里原来一些贵重之物的巡查。如今,秀兰看起来是真疯无疑了,属于崔文雅的一切东西有这样一位疯子在此看守着,实在是万无一失。她回头望了一眼秀兰萎顿在地上的背影道:“天凉了,尚义县主的衣食不能马虎,由她这个样子也不行,明儿在外面找个大夫来给她诊治下,若是皇上问起,咱们也好有个交代。”
出的屋来,外面的天色更加阴暗,雨势也略大了一些。媚娘裹了裹身上的外衫,对那两个小丫头吩咐道:“平日不可懈怠,屋里无事就不必进去,院子中务必要收拾整洁。另外,需要严防火烛,小心伺候着尚义县主,自会你们的好处。”那两个丫鬟恭敬的答应着,战战兢兢地关上正屋的门。跟在媚娘身后被冷风一吹,花枝惊觉自己里衣全部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像是被一条冰凉的蛇紧紧缠绕着,让她透不过气来。
夜已阑珊,雨渐渐的停了,风却更猛烈的刮了起来。秀兰从门缝里朝外望去,黑咕隆咚的一片,她警觉得侧耳倾听,确定那两个丫鬟已沉沉地睡去了。只有风刮过屋檐的呜咽声在这黑夜中回荡,她从书房半敞开的窗子里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爬了出来,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倚春园”门口的灯笼像是鬼火一样忽闪着,正屋的窗户映着昏黄的光晕。媚娘躺在李晋之怀中,柔声问道:“王爷,妾身去崔家认祖归宗一事还需要早日成行,否则,夜长梦多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