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已过,晚风已带来些许清凉,甘露殿的御书房里灯光明亮,文德帝独自坐在书案后面。感觉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李恪之从五台山带回来的,寂了大师的手书信笺又被他再一次从书柜夹层里,拿出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那早已熟黯于心的几个字“天命在此子,望君莫相违”,搅得他这几个月来心烦意乱的。这个老和尚,既不愿来长安见他,又为何知晓他的心意?恪之身上有他年轻时的影子、气度和行事做派,他私心里也觉着此子合意,可是他母妃的出身会成为他的诟病。晋之呢?他是他和皇后的嫡子,且不说与皇后的夫妻情深,单就是立嫡不立长的祖宗规矩也越不过去。晋之是他受皇后嘱托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从小就乖巧仁孝,虽性格有些懦弱,而他背后更有以国舅陆无忌为首的一干世家门阀的支持。做为一位帝王,不是他难以割舍对晋之的感情,而是如果冒然立恪之为太子,稍有不慎,局面将难以掌控。
他轻叹了一口气,拿起书信,又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凑近火烛看着它慢慢的化为灰烬。又蓦然想起贾春风“三十年后武氏女主”的预言,真是绞尽脑汁也难以想出周全之策……
烛光摇曳,大太监周原霖又在门外轻声的提醒道:“皇上,已是亥时。”文德帝用手按压着沉沉发疼的额头说:“回寝宫”。坐得久了,站起来时一阵眩晕,人不服劳真不行,他稳了稳心神才抬步向外走去。
寝殿内,徐婕妤还坐在灯下痴痴的等着,一身浅绿色的长裙衬得她面色红润,眉清目秀的。长长的乌发像是黑绸缎一般垂在身后,更显小鸟依人。看见文德帝进来,忙轻盈的起身施礼:“臣妾恭迎皇上”。文德帝爱怜的伸手扶起她,微笑着说:“爱妃不必多礼,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等着朕呢?”徐婕妤拉着文德帝坐在床沿上,柔声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当随时侍奉,怎可独自早早睡下呢?”看着皇上疲倦的脸色,她善解人意的说:“皇上肯定累了,容臣妾给你按摩按摩解解乏。”说着就伸出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轻柔的按摩着文德帝的两鬓。文德帝舒服的闭上眼睛道:“爱妃真乃朕的解语花。”
徐婕妤不仅性格柔顺,对皇上悉心体贴,更有一手精湛的按摩手法。片刻之后,文德帝感觉脑袋轻松了了许多,徐婕妤侍候文德帝躺下,又接着按摩后颈和肩背。文徳帝心里感慨着,后宫这么多女人,就徐婕妤能带给他轻松和踏实,就像是当初和皇后相处的时光…边想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早上起来,文德帝看着还在熟睡的徐婕妤,自己起来轻轻的走到外面,对侍候的太监宫女道:“别吵醒徐婕妤,让她多睡会儿”。大太监周厚霖一边帮皇上整理朝服,心里想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徐婕妤怎么能让皇上如此爱恋呢?
等文德帝驾临两仪殿时,文武百官早已到齐,三呼万岁已毕。先有户部侍郎奏请了今夏黄河水患情形,并请旨拨款加强堤坝的防护,文德帝准奏。日头越升越高,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大殿里闷热起来。御前太监尖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人出班跪下道:“为国本计,臣宇文泰奏请皇上早立太子!”文德帝看这个六部尚书又旧事重提了,顿生烦闷之情,还未开口,只见又有几人出列跪下启奏:“臣附议!”“臣也附议!”“臣等附议!”文德帝怒极反笑,沉声道:“哦!爱卿们是何意?莫非是觉得朕已老迈昏馈了吗?”面对皇上的雷霆之怒,众臣噤声,大殿里刹时安静的好像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只见陆无忌从容出班跪奏道:“皇上息怒,我等臣下俱是一片忠君爱国之心。皇上虽正值盛年,然太子乃国之储君,早日册立以安民心。再者也可得益于皇上对储君的言传身教,为我大盛朝栽培一位未来的圣君,以期代代相传,国运昌盛。”说的言真意切,声泪俱下。
文德帝冷笑一声,正欲说话,忽有御前侍卫来报:“启奏皇上,边疆有紧急军报到了,正侯在殿外。”文德帝道“宣”!侍卫飞奔出去,众臣皆是一惊。文德帝对愣愣跪着的几位大臣说:“众卿请起,此事容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