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车祸(2 / 2)

“铛!铛!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密集如雨!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顺着铁链传递!三名刀客只觉得虎口剧痛欲裂,手中沉重的朴刀竟被那铁链硬生生绞飞脱手!旋转着呼啸飞出,狠狠嵌入头顶的横梁木中,兀自嗡嗡震颤不休!

刀阵瞬间出现缺口!

剑光!在链影的掩护下,如同蛰伏的毒蛇,骤然出击!快如闪电!直刺八卦阵核心的“阵眼”刀客!鱼肠剑的锋芒,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其胸前膻中要穴!

阵眼刀客眼中的凶光瞬间凝固、涣散!

凤五爷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足尖在阵眼刀客尚未倒下的尸体上猛地一踏!身体借力腾空而起!同时,手腕猛地一抖,缠绕腕间的铁链如同有了生命,毒蛇般缠绕住两名试图补位的刀客脖颈!

腰身发力!如同巨蟒翻身!猛地一拧!

“咔嚓!咔嚓!”

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颈骨碎裂脆响,与旁边一个倾倒货箱的轰隆声,形成了诡异而残酷的和鸣!两名刀客如同被拧断了脖子的鸡,瞬间毙命!

刀阵彻底大乱!残存的刀客们阵脚已失!凤五爷如同鬼魅,抓住这千载难逢的破绽,身形如电,瞬间切入八卦刀阵最薄弱的“乾”位!手中鱼肠剑化作一片森冷的寒光,自下而上,如同疾风扫落叶!

“嗤啦!嗤啦!嗤啦…!”

七道令人头皮发麻的筋肉撕裂声几乎连成一片!七名刀客的腿筋被瞬间挑断!惨叫着滚倒在地,失去了战斗能力!血泊,迅速在地面的青砖缝隙间蔓延开来。

**第十一章:薪尽火传(凤五爷视角)**

血泊漫过冰冷的青砖缝隙,如同一条条蜿蜒的暗红色小溪。凤五爷那件早已被血污、石灰、煤灰浸透的白绸衬衣,此刻彻底化为刺目的绛紫色,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却伤痕累累的身躯轮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溃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与窒息感。

他喘息着,看着眼前残存的十二名死士。这些人是真正的亡命之徒,眼神麻木而疯狂,如同没有痛觉的傀儡,再次结成紧密的圆阵,步步紧逼。手中的缅刀,在连番的劈砍绞杀下,已然卷刃、崩口,失去了锋芒。

凤五爷眼中闪过一丝疲惫,随即化为更深的狠厉!他猛地将卷刃的缅刀掷于脚下!反手扯住腰间那条沉重的铁链,双臂肌肉贲张,用尽最后的力气,“嘎嘣”一声,竟将粗大的铁链生生扯断!断裂的链梢铁钩,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条狰狞的断头鞭!

链影如怒龙翻江!带着凤五爷最后的狂怒与不甘,狠狠扫向逼近的死士圆阵!

“铛!咔嚓!噗!”

链影扫过!三柄沉重的斩马刀应声而断!鞭梢那沉重的铁钩,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勾住了一名死士的琵琶骨!凤五爷腰身猛地回旋发力!

“啊——!”

惨叫声中,那名死士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铁钩拖拽着,狠狠甩向货仓角落一个熊熊燃烧、用来熬煮沥青的巨大火盆!

“滋啦——!”

皮肉烧焦的恶臭瞬间弥漫!凄厉到非人的惨嚎戛然而止!

然而,这倾尽全力的一击,也彻底引爆了凤五爷体内压抑已久的伤势!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大口粘稠的、带着内脏碎块的乌黑淤血,如同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的铁链和布满煤灰的地面上!方才那巨汉的铜棍重击,终究是震裂了他的肺腑!毒伤与内伤,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吞噬着他最后的生命力。

“小九…看好了…” 他单膝跪地,用断链支撑着身体,口中喃喃着,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仿佛是对着虚空中的幼弟低语。他染血的手指颤抖着,猛地扯开胸前早已破烂不堪、被血染透的衬衣!

锁骨下方,那处从未示人的肌肤上,赫然纹着一只展翅欲飞、浴火而生的朱雀刺青!此刻,在货仓摇曳的火光映照下,那朱雀的翎羽仿佛真的在泣血,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妖异与悲壮!

他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将手中那截沉重的断链再次挥舞起来!铁链如同垂死的怒龙,发出不甘的呜咽,缠绕住最后五名扑上来的死士脖颈!

腰身,如同一个被抽打到极限的陀螺,用尽生命最后的光华,猛地急旋!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五声清脆到令人灵魂冻结的颈骨断裂声,如同丧钟,密集地敲响!五具尸体如同被割断的麦秆,同时软倒!

而他,也终于力竭!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面上!手中那柄伴随他浴血厮杀、刃口已然翻卷的鱼肠短剑,被他当作最后的拐杖,死死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剑尖在青砖上划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终,刻下了一个繁复而古老的、属于凤家最高等级的密符——那象征着传承与最后的嘱托。

**第十二章:血绘河图**

晨曦,如同迟到的怜悯,终于艰难地穿透了货仓残破的窗户和高高的气孔,驱散了些许浓重的黑暗与血腥。微弱的、带着凉意的光线,斑驳地洒落在尸山血海之上。

凤五爷拄剑跪在血泊之中,身体微微颤抖。他艰难地抬起左手,颤抖着从贴身的内袋里,摸出一块早已碎裂、表壳凹陷的鎏金怀表。表盘上,玻璃尽碎,纤细的指针,永远地、固执地停在了——“戌时三刻”。

看着那永远凝固的时间刻度,凤五爷布满血污与灰尘的脸上,竟缓缓地、缓缓地扯开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无尽的温柔与怀念——那是幼弟凤九皇呱呱坠地的时刻,是他作为兄长,第一次将那个柔软小生命抱在怀中的永恒瞬间。

他颤抖着,摘下了鼻梁上那副早已碎裂的金丝眼镜。镜腿变形,镜片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他艰难地抬起手,对着其中一块稍大的镜片,轻轻地呵了一口气。微弱的白雾在冰冷的镜片上凝结。

然后,他用那根沾满了自己与敌人鲜血的食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在身下那滩粘稠、暗红的血泊之中,缓缓地、一笔一划地勾勒起来!

线条纵横交错,点线相连!那是古老的、蕴藏着天地至理的——河图!洛书!

“乾坤…未定…咳咳…” 他一边画着,一边艰难地喘息、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股大股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溅落在未完成的图案上,晕开一片片更深的暗红。

当最后一笔艰难落下,一个由鲜血绘制的、残缺却完整的河图洛书,赫然呈现在青砖与血泊之上!

也就在此刻!

“噗嗤——!”

一柄冰冷的、带着锯齿的刺刀,从背后,毫无怜悯地、狠狠地穿透了凤五爷早已千疮百孔的胸膛!刀尖从前胸透出,带着温热的血珠,滴落在他刚刚完成的血绘洛书之上!

凤五爷的身体猛地一僵!拄着剑的手臂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倒下!他那沾满鲜血、即将失去所有力量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固执地、坚定地指向了东方——那是汇丰银行的方向!藏着凤家最后的生机,藏着幼弟唯一的生路!

一滴粘稠的血珠,顺着穿透胸膛的刺刀血槽,缓缓滴落,不偏不倚,正落在他血绘洛书图的核心位置——坎位。

坎为水。主凶险,主陷落,主深渊。

亦主……暗流涌动,潜藏生机,万物新生。

血珠晕开,将“坎”位染得一片暗红。

**第十三章:孤帆远影**

江风呜咽着,卷起燃烧的货单碎片与灰烬,如同黑色的蝴蝶,掠过这片由钢铁、血肉与意志构筑的尸山血海。凤家传承百年的精妙剑术,那曾经辉煌煊赫的荣耀与杀伐,终究在这一夜,化作了满地粘稠的、无声的血色爻辞。唯有那断裂的铁链上,尚未干涸的斑斑血迹,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烁着暗红、冰冷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一只孤傲的凤凰,如何在这绝境之中,焚尽双翼,奏响一曲焚天灭地的绝唱。

“可惜了!咳咳!《浴火重生》…五哥我啊…学艺不精…”凤五爷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目光仿佛穿透了冰冷的舱壁,投向那未知的江流,“剩下的…就靠你了…小九…”

**第十四章:江心烙影**

冰冷的、浑浊的珠江江水,裹挟着油污、碎木与不知名的漂浮物,猛烈地灌入凤九皇的口鼻。他在刺骨的寒意与窒息的痛苦中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带着血腥味的江水。他死死抓住一块漂浮的破旧货箱木板,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就在他抹去脸上水渍,茫然四顾的瞬间——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了远处那艘正在烈焰中缓缓下沉的运煤船方向!更确切地说,是钉在了十三行街那连绵起伏的古老骑楼剪影之下!

火光!冲天而起的火光!将那片区域映照得如同白昼!

而在那片跳跃、吞噬一切的烈焰背景中,一个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身影,正在上演着最后的、惊心动魄的死亡之舞!

凤五爷!

他身上的白衬衣早已被鲜血彻底染透,化为一件刺目的猩红战袍!然而,他的身姿,却依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与从容!在狭窄的骑楼廊柱与燃烧的商铺之间,他如同在跳一曲华丽而致命的华尔兹!步伐精准、迅捷、带着奇异的韵律!

一步踏出,剑光一闪,一名追兵捂着咽喉倒下。

两步踏出,旋身回刺,另一名追兵心脏被洞穿。

三步踏出,铁链横扫,又一名追兵颈骨折断,栽入火海!

每一步的落点,每一次敌人的倒下方位,竟都隐隐暗合着古老洛书九宫方位!生与死,在这方寸之地,被他用生命演绎成一局残酷的玄学棋局!

“小九看好了!” 一声穿透烈焰与江风的嘶哑长啸,如同惊雷,狠狠砸在凤九皇的心头!

只见火光中的凤五爷,猛地撕开早已破烂的西装!露出了缠绕在腰间的——密密麻麻、不下数十瓶的“朱雀泪”!那些盛满妖异翡翠色液体的琉璃瓶,在跳动的火光照耀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如同地狱之眼的幽光!

就在凤五爷撕开衣襟的刹那,借着那耀眼的火光,凤九皇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他清晰地看到——兄长裸露的脖颈处,那诡异的青紫色毒纹,如同活物般疯狂暴起!青筋虬结盘绕,一直蔓延到下颌!那是幼年共读《伤寒论》时,五哥指着图谱,严肃告诫他“鸩毒入髓,青筋暴颈,回天乏术”的绝症之兆!

连环爆炸!如同火山在人间爆发!凤五爷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决绝的笑容,猛地撞入了敌阵最核心!

“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翡翠色的毁灭之火瞬间膨胀、吞噬!将整片骑楼街区化作一片翻腾的火海!巨大的冲击波甚至将远处的江面都掀起了波涛!

在烈焰与浓烟即将吞噬一切的最后一瞬!凤九皇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相机,烙印下了此生永恒的画面:

火海中心,他的五哥,在足以融化钢铁的烈焰中,艰难地、缓缓地回过了头!那张被火焰映照得忽明忽暗、布满血污与汗水的脸上,竟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温柔的微笑!他沾满鲜血的左手,对着凤九皇的方向,艰难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比划出一个手势——那是他们儿时,在母亲窗下,用一根红绳翻出各种花样时,代表“平安”与“等我”的独特手语!

同时,他的右手,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量,朝着凤九皇所在的江面方向,狠狠地、决然地一推!仿佛要将生的希望,隔着熊熊烈焰与滔滔江水,传递过来!

随后,砰砰的几声爆炸声,一整辆汽车都被炸翻了天,那些飘散的金丝眼镜碎片,在火雨中凝成三百六十度星图。

**第十五章:血色金库**

当法国巡捕那艘涂着白漆、鸣着刺耳汽笛的巡逻艇,将如同水鬼般奄奄一息的凤九皇从冰冷的江水中捞起时,他冰冷僵硬的手中,依旧死死攥着半块温润的、雕刻着凤纹的羊脂玉佩。玉佩的边缘,正一滴、一滴地渗出殷红的血珠,落入浑浊的江水中,晕开淡淡的红痕。

沙面领事馆的医疗室里,洁白的墙壁,锃亮的铜制病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这一切都试图将他拉回所谓的“文明”与“安全”。然而,凤九皇却如同受伤的野兽,固执地挣脱了柔软的床铺,蜷缩在房间角落一个散发着浓重煤灰与铁锈气味的、肮脏的空货箱里。只有这里,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属于五哥的体温与那缕早已融入灵魂的、母亲留下的沉水香气。这是他在这个冰冷世界上,仅存的、带着温度的巢穴。

每个午夜梦回,意识在剧痛与药物中沉浮时,他总会被拖入那片永恒燃烧的火海。五哥的身影在烈焰中不断分解、破碎:

是三岁元宵节,他被高高架在五哥宽厚温暖的肩头,看着满城花灯如星河璀璨时,那坚实的触感;

是五岁那年,他打碎了父亲心爱的钧窑笔洗,五哥默默挡在他身前,替他承受了沉重家法,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一声不吭的背影;

是七岁盛夏,在祠堂幽静的竹林小屋里,五哥握着他的小手,在密码本上写下第一个密电码时,指尖传来的微凉与耐心;

……

这些碎片最终都如同百川归海,汇聚成汇丰银行那座冰冷、厚重、象征着无尽财富与秘密的保险库巨门前!门扉上,赫然用尚未干涸的、暗红的鲜血,绘制着一只振翅欲飞、口中衔着古老玉环的——朱雀图腾!那图腾,是五哥用生命绘制的最后路标!

三日后。汇丰银行。地下金库区。

空气冰冷而凝滞,弥漫着金属、油墨与一种深入骨髓的、金钱特有的冰冷气息。巨大的、需要数人合力才能转动的圆形金库门,如同神话中守护宝藏的巨兽之口,沉默地矗立在凤九皇面前。

他伸出依旧缠着绷带、微微颤抖的手。掌心,那道早已结痂、却依旧隐隐作痛的“丙戌”血字疤痕,如同燃烧的烙印。他将掌心,紧紧贴合在金库门那冰冷的、雕刻着复杂花纹的黄铜锁盘中央!

“咔哒…咔哒…隆隆隆…”

沉重到令人心悸的齿轮咬合声,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开始缓缓转动!那冰冷、精密、代表着西方工业力量的机括运转声,竟然无比诡异地、丝丝入扣地与凤九皇脑海中,五哥在煤舱底、在货仓血战中,那沉重、艰难、带着血沫的喘息声,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仿佛兄长的灵魂,正附着在这冰冷的金属之上,为他开启最后的生门。

“轰…”

低沉的闷响中,重达数十吨的金库门,缓缓向内滑开。

金库内景,在煤气灯惨白的光线下,如同画卷般展开。

金光!刺目的金光!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三百六十个大小一致、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厚重铁皮箱,如同沉默的士兵方阵,占据了金库绝大部分空间!箱盖敞开着,里面是码放得如同砖墙般的——金条!在煤气灯下流淌着沉重、冰冷、却又无比诱人的赤金色光泽!金山银海,不足以形容其震撼之万一!

然而,凤九皇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越过了这足以买下半个上海滩的财富,死死钉在了所有金条之上,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小匣上!

他踉跄着上前,如同朝圣般,颤抖着打开了匣盖。

匣内,猩红的丝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半副碎裂的金丝眼镜!镜框扭曲变形,镜片布满裂痕。正是五哥凤五爷最后时刻佩戴的那一副!

凤九皇如同被雷击中,颤抖着拿起那半副眼镜。当他的目光,透过那蛛网般的裂痕,落在内侧镜片上时——

呼吸,瞬间停滞!

镜片内侧,用极其细密、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清晰地书写着一行生辰八字!

那时刻,那分秒…正是当年凤家遭逢大难,年仅八岁的他,为了躲避粘杆处的搜捕,在管家忠伯的帮助下,惊慌失措地躲进后院那口散发着浓烈咸腥味的腌鱼桶中,瑟瑟发抖、度秒如年的——那个时刻!

**第十六章:永劫之咒**

黄浦江的风,带着江水的腥咸与都市的尘埃,卷起几张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给死人用的黄色纸钱,掠过外滩冰冷华丽的花岗岩墙面。

凤九皇站在汇丰银行高高的台阶上,手中紧紧攥着那半副沾满五哥血迹的金丝眼镜。江风吹乱了他额前湿漉漉的碎发。

他缓缓地、缓缓地,将这副破碎的眼镜,架在了自己挺直的鼻梁上。

就在镜架触及皮肤的刹那——

世界,在他的视野中,轰然裂开!

左眼所见:是身后金库深处,那三百六十箱金条在煤气灯下流淌的、冰冷而沉重的金色海洋!是足以颠覆命运、买断生死的滔天富贵!

右眼所见:却是那夜珠江之上,焚天的烈焰中,五哥带着温柔而决绝的微笑,对他比出那个儿时“平安”与“等我”的翻花绳手势!是那永恒定格的、焚尽一切的血色瞬间!

两个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沉重到令人窒息的世界,被镜片上蛛网般的裂痕,蛮横地切割、撕裂、并置!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与灵魂!

“滴答…”

第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重重砸落在冰冷的镜片上。泪水瞬间洇开了镜片内侧那行早已干涸、象征着绝望与牺牲的暗红色生辰八字!

血色的字迹在泪水中晕开、模糊、变形……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在这一刻,站在外滩的猎猎江风中,感受着镜框冰冷的触感和镜片后那撕裂的世界,凤九皇忽然醍醐灌顶般明白了一切!

五哥凤五爷,用他的命,用他的血,用他焚尽凤凰般的绝唱,为他换来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滔天富贵,什么家族复兴的希望!

那是一个诅咒!

一个用最深沉的爱与牺牲,编织而成的、血色的永恒诅咒!

一个将他,凤九皇,永远、永远地困锁在那片燃烧的烈焰之中,困锁在兄长最后的微笑与手势里,困锁在永世无法挣脱的愧疚、思念与血色记忆深渊里的——无解之咒!

**第十七章:孤影磷光**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没了黄浦江。江面上,不知是腐烂的水藻还是溺毙者的怨气,竟泛起点点幽幽的、惨绿色的磷火,随波逐流,明灭不定,如同无数窥探人间的鬼眼。

凤九皇如同失了魂的游荡者,沿着冰冷的江堤行走。破碎镜片后的世界,依旧被金山与火海割裂。

突然!

他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

瞳孔骤然收缩!

在码头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堆满货物与废弃船只的阴影里!一个身影!一个穿着染血白衬衣(或是酷似白衬衣)、侧脸轮廓与身形姿态都酷似五哥凤五爷的身影!一闪而逝!如同幻觉,又如同幽灵!

“五哥?!” 凤九皇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他失声惊呼,如同疯魔般,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片浓雾!冲下湿滑的堤岸!冲向那个身影消失的黑暗角落!

他粗暴地扯断了自己颈间那枚陪伴多年、象征着凤家子弟身份的凤纹玉佩!玉佩坠入翻涌的江雾,无声无息。

然而,当他踉跄着冲入那片冰冷的迷雾,徒劳地伸出手,试图抓住那缕虚幻的影子时——

指尖触碰到的,只有一把冰冷刺骨、带着江水腥咸与死亡气息的……灰烬。

浓雾翻涌,将他彻底吞没。只有破碎镜片后,那永不熄灭的左眼金山与右眼火海,依旧在无声地燃烧、对峙,映照着他苍白而空洞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