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血龙鸣从龙笑傲无力的手中滑落，砸在血水浸透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悲鸣。

龙笑傲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踉跄着，跌跌撞撞地扑向那个倒下的身影。他伸出那只沾满了自己与敌人混合血浆的、颤抖的手，想要去触摸龙雪归苍白冰冷的脸颊，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缩回——他怕自己的污秽，玷污了那人最后的洁净。

“雪归……雪归……”

他的呼唤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骨髓深处的绝望。

龙雪归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他伸出的臂弯里，轻得仿佛没有重量。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创口狰狞地敞开着，破碎的脏器混合着暗红的血液，如同决堤般汩汩涌出。龙笑傲紧紧抱着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那流逝的温热，一点点被挖空、冻结、碎裂。

怀中的人儿，艰难地、极其微弱地抬了抬手，指尖似乎想要拂去龙笑傲脸上那刺目的血污，却终究只能无力地抬起一点点弧度。他的嘴唇翕动着，气若游丝，每一次吐息都带着血沫：

“笑傲…咳…你…怎么…还是这样？别哭…好不好？…咳咳…你这样…真的…不好看啊…你可是我心中…最…”

话语戛然而止。大股大股浓稠的鲜血，如同压抑已久的暗泉，猛地从他口中涌出，染红了龙笑傲胸前的衣襟。

龙笑傲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鸣，双臂死死收紧，将怀中冰冷的身躯嵌入自己同样千疮百孔的胸膛，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渡过去，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正在飞速消散的温度。

“…咳…傲…别…别抱…太紧啊…” 龙雪归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声音微弱得几近于无，“…我…喘不过…气了…这个…拿着…”

他用尽灵魂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摸索着，将一枚温润如玉、散发着微弱莹光的丹药，塞进龙笑傲紧握的掌心。那丹药触手微温，带着奇异的药香。

“…这是…我…最后…研究…咳咳…仅此…一枚…活死人…不行…但…重伤…或许…能…咳咳…傲…收好…”

龙笑傲如同被闪电击中，疯狂地摇头，乱发沾着血污狂舞，脸上是近乎癫狂的决绝：“不！雪归！你吃！你快吃了它！吃了它你就能活！” 他的声音撕裂般沙哑。

龙雪归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仿佛想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却只牵动了更多的血丝。那眼神深处，是洞悉一切后的平静，以及不容置疑的决然。

“我…活不了…了呀…” 他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但…你…可以！千万…要…活下去…忘…忘了我…”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所有意志，那只握着丹药的手，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上根根暴起！猛地将丹药塞向龙笑傲紧抿的嘴唇！

龙笑傲紧闭双唇，牙关紧咬，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水，如同熔岩般滚落。他宁愿随他而去！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

龙雪归的眼中，那点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骤然爆发出最后、最耀眼的光芒！他不知从何处汲取了最后一丝气力，上半身竟猛地向上抬起些许！

趁着龙笑傲因这“回光返照”而心神剧震、防御松懈的千分之一秒！

那只手，带着生命最后的炽热与决绝，如同闪电般，精准地将那枚温润的丹药，狠狠塞进了龙笑傲因悲痛而微张的口中！

随即，那只手，连同他最后一点支撑身体的力量，如同断翅的飞鸟，重重地、无力地砸落下去。

龙笑傲的喉结，在巨大的惊愕与无法抗拒的推力下，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暖流。

他整个人彻底僵住。

呆呆地，望着怀中那双失去了所有神采、缓缓阖上的眼睛，望着那嘴角残留的、凝固的、带着血痕的微弱弧度。

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瞬间抽离。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

“呃……啊——！！！！！”

一声撕心裂肺、蕴含着无尽悲怆与绝望的哀嚎，如同受伤孤狼对月泣血的最后长啸，猛地从龙笑傲的喉咙深处炸裂开来！那声音凄厉无比，穿透了弥漫的血雾，穿透了呼啸的腥风，在空旷的山崖与染血的海面间疯狂回荡、撞击，久久不散，仿佛要将这天地间所有的悲伤都倾泻一空！

“雪——归——！！！”

他仰天悲号，血泪纵横！双臂死死箍紧怀中那具迅速失去温度、变得冰冷的躯体，仿佛要将自己和他一同揉碎，融为一体。温热的泪水混着粘稠的血浆，不断滴落在龙雪归苍白安详的脸上，滑落，留下刺目的红痕。

这一刻，天地失色，万物同悲。世间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意义，都在怀中之人生命流逝的瞬间，被彻底抽干、碾碎、化为虚无。只剩下那无边无际、足以溺毙灵魂的冰冷悲痛，如同永夜般将他彻底吞噬。

虎家！

这两个字，如同淬毒的诅咒，带着最深的恨意与毁灭的誓言，深深烙印在他每一滴燃烧的血液、每一寸破碎的灵魂之中！纵使屠尽九霄，踏破黄泉，纵使与诸天为敌，身堕无间！此仇，必以血洗！以骨偿！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龙笑傲用仅存的右手，粗暴地扯下腰间象征着龙家直系血脉身份的玉牌，看也不看，五指猛然发力！那温润坚韧的古玉，在他狂暴的力量下，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被捏得粉碎！玉屑混合着血水，从他指缝间簌簌滑落。

他弯腰，用那只沾满血污、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珍重地抱起了龙雪归冰冷的身躯。左手虚空一抓，孤月血龙鸣发出一声低沉而悲怆的嗡鸣，自动飞回他的腰间刀鞘。刀身隔着鞘，仍在微微震颤，仿佛一条在凄冷孤月之下，目睹挚爱陨落、浑身浴血却只能发出无声悲鸣的绝望之龙。

龙笑傲站直了身体。

怀中抱着逝去的挚爱，腰间悬着悲鸣的魔刃。

他不再看这片被血与泪浸透的修罗场，不再看那漫天飘落的猩红骨粉。染血的脸庞上，所有的悲痛、愤怒、疯狂，都被一种极致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死寂所取代。

他缓缓地、如同一个从地狱血池中爬出、只为履行最终审判的死神，迈开了脚步。每一步落下，都在血泊中踏出一个清晰的印记，朝着某个未知的、必将被血火染红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身影在弥漫的血雾中，显得无比孤独，又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

“叮！”

那个冰冷、毫无情感的提示音，再次在他死寂的意识深处响起：

“人性指数异常波动！当前值：30点（临界危险）！请宿主立即进行心理干预及行为矫正…重复…请宿主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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