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那令人心悸的惨白长尾,终于在八月初的夜空中彻底隐去,仿佛从未撕裂过帝阙之上的紫微垣。东京城御案上堆积的弹劾奏章虽未散去,但随着蔡京的“称病静养”和童贯将重心转向西北,朝堂上那因天象而起的汹涌暗流,暂时被更现实的权力博弈与边患所取代。对于千里之外的梁山泊而言,这场波及汴梁的风暴,却意外地送来了一段宝贵的喘息之机。笼罩水泊上空的剿匪阴云,暂时被八月初秋高气爽的晴空所替代。
梁山之上,聚义厅前高悬的“替天行道”杏黄大旗,在清爽的湖风中招展,显得格外精神。寨中弥漫着一股不同于往日肃杀的氛围,一种带着喜气的忙碌。王伦要纳邬梨之妹邬婉清为妾的仪式,定在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这既是王伦个人之喜,也是山寨借机聚义、提振士气的好由头。
后寨正院,罗韵正带着几个伶俐的丫鬟婆子,仔细清点着库房里刚运上山的绸缎锦帛、金银首饰。这些都是为婚礼准备的纳彩之礼,以及给新人的赏赐。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沉静温婉的侧脸上,映照出专注的神情。
“夫人,这匹苏州来的云锦,花色雅致,质地最是上乘,给婉清妹妹做件嫁衣正合适。”一个管事娘子捧着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缎,恭敬地说道。
罗韵伸手细细摩挲着锦缎光滑冰凉的表面,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嗯,确实好料子。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匣子南海珍珠,色泽圆润,配这云锦做点缀,定能衬得婉清妹妹容光焕发。一并取出来备着。”她语调平和,没有半分勉强或妒意,仿佛操办的是自家亲妹的婚事。
“是,夫人。”管事娘子领命而去,心中无不暗赞夫人大度贤惠。
罗韵又转向另一堆物品,仔细检查着大红喜烛、龙凤呈祥的被面、精致的瓷器碗碟,事无巨细,一一过问。她的尽心尽力,是发自内心的持家之道,也是对王伦无声的支持。
“韵儿,辛苦你了。”王伦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眼中流露出赞许与温情。这段时日,朝廷的威胁暂时解除,柴进伤势大好,如今又得贤妻如此操持婚事,他心情颇为舒畅。
罗韵闻声回头,展颜一笑,如春风拂面:“夫君来了。都是分内之事,何谈辛苦。婉清妹妹那边,我也着人送去了几套新衣和首饰,让她安心待嫁。”
王伦点点头,走到罗韵身边,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物品,满意之色更浓:“有你在,我万事无忧。”他顿了顿,似想到什么,又道:“对了,趁着山寨这段时日安稳,又值喜事,我想再邀几位好汉上山,共襄盛举。”
“哦?夫君欲邀何人?”罗韵放下手中的礼单,关切地问。
“一是那枯树山的‘丧门神’鲍旭,此人勇猛凶悍,是一员难得的猛将。二是芒砀山落草的‘混世魔王’樊瑞、‘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三人。”王伦眼中精光闪动,“樊瑞此人,据说颇通道法,项充、李衮皆擅使团牌飞刀,武艺不凡。若能邀得他们入伙,我梁山声势必然更壮!”
罗韵闻言,略作思索:“枯树山离此不算太远,鲍旭之名妾身亦有耳闻,确是一员虎将。芒砀山稍远,但樊瑞三位好汉的名头也甚是响亮。夫君此计甚好。只是……”她微微蹙眉,“这几位皆是心高气傲、独霸一方的人物,单凭一封书信,恐难令其轻易来投。”
“夫人所虑极是。”王伦捻须沉吟,“故而这信,不仅要邀他们来喝杯喜酒,更要让他们看到我梁山的实力、气度与前景。信中言辞需恳切,更要隐含招揽之意,言明共举大义、替天行道之志。我已想好措辞。”
王伦当即走到书案前,铺开上好的宣纸,提笔蘸墨,凝神思索片刻,笔走龙蛇:
“梁山泊主王伦,顿首百拜,谨奉书于枯树山鲍旭贤弟、芒砀山樊瑞、项充、李衮三位豪杰尊前:
伦久闻贤弟(三位豪杰)英名,如雷贯耳,威震一方,实乃当世之豪杰,江湖之翘楚。心慕已久,只恨山川阻隔,未得拜识尊颜,把酒言欢,共论英雄,常引为憾事。
今者,天佑梁山,略得喘息之机。又蒙上天眷顾,邬梨头领之妹婉清姑娘不弃鄙陋,将于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与伦缔结良缘。此诚山寨之喜,亦江湖一快事也。
伦素知贤弟(三位豪杰)义薄云天,肝胆照人。值此良辰,斗胆相邀:恳请拨冗移驾,光临敝寨水泊。一则,共享杯酒之欢,共赏中秋明月;二则,容伦略尽地主之谊,一睹贤弟(三位)风采,慰平生渴慕之心。
梁山虽小,然聚义厅前‘替天行道’大旗高悬,众兄弟戮力同心,只待诛尽天下不平!方今朝廷昏暗,奸佞当道,黎民倒悬。正需贤弟(三位)这般顶天立地的好汉,共聚大义,拯溺扶危,立不世之功业,留千秋之侠名!水泊八百里,足可纵横;聚义厅中座,虚位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