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只觉手腕一麻,虎口剧震,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扯,手中的短刀便不受控制地离去,心头顿时大骇!
这是何等诡异的手段!
未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婉儿已反转刀柄,欺身而上,用那短刀的刀柄末端,在他手腕的麻筋处重重一点!
“呃啊!”刺客发出一声更为凄厉的痛呼,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马侍卫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怒吼一声,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刺客的后心!
“砰!”刺客如遭雷击,向前踉跄几步,口中喷出一股鲜血,颓然跪倒在地。
周围早已反应过来的侍卫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他死死按住,用绳索捆得结结实实。
殿内惊呼声、桌椅倾倒声、侍卫的呵斥声交织一片,方才的歌舞升平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和惊魂未定。
而御座之上的赵顼,自始至终,连眉梢都未曾动过一下。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上演的只是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又或者,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直到那刺客被堵上嘴,如死狗一般拖拽出殿,殿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残余的喧嚣和血腥气。
紫宸殿内,重新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投向了御座,投向了那位从容不迫、深不可测的年轻帝王。
赵顼端起面前的酒杯,杯中酒液因方才的动荡而微微晃漾。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半晌,才缓缓开口:夜色如墨,宫墙巍峨,将方才宴席上的血腥与喧嚣尽数吞噬。
赵顼负手立于御书房窗前,月光洒在他龙袍的暗纹上,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方才殿前处决刺客的血腥味似乎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王公公的雷霆手段,确实起到了震慑作用,至少今夜,无人再敢妄动。
“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赵顼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目光依旧投向窗外,却仿佛能洞察身后之人的一切。
婉儿垂首侍立,声音平静无波:“陛下洪福齐天,宵小之辈,岂能得逞?”
“洪福齐天?”赵顼嗤笑一声,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婉儿,“若非你提前示警,又‘故意’让那‘桂花酿’的信号得逞,朕的洪福,怕是也要打个折扣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你不仅知道他们今日动手,还知道他们的信号,甚至……知道他们会如何动手。婉儿,你究竟还知道多少?”
婉儿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恭顺:“奴婢只是偶然察觉那几名杂耍艺人行迹诡秘,多留了心眼。至于‘桂花酿’,不过是奴婢根据他们平日的细微习惯,大胆猜测,再加以试探罢了。陛下圣明,奴婢这点微末伎俩,实不敢居功。”
这番说辞滴水不漏,既解释了她的先知先觉,又将一切归功于细心观察和“陛下圣明”。
赵顼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
有些秘密,不必刨根问底,只要结果是好的,便足够了。
他需要的是能为他所用的人,而不是一个透明的棋子。
“王德,”赵顼扬声道。
王公公自暗影中趋出,躬身道:“奴才在。”
“今夜之事,婉儿当记首功。”赵顼沉声道,“宫中赏赐,你看着办。另外,着令羽林卫,今夜起,加强宫禁巡逻,尤其是朕的寝宫和御书房,任何风吹草动,格杀勿论!”
“遵旨!”王公公心中一凛,知道这位年轻的帝王,已然动了真怒。
待王公公退下,御书房内又恢复了寂静。
婉儿脑海中,那块冰冷的铜牌触感犹在,【反间之术】四个字熠熠生辉。
这不仅仅是一个技能,更是一把钥匙,一把能让她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中,从棋子变为弈者的钥匙。
“陛下,”婉儿轻启朱唇,“方才王公公回报,抓获的刺客中,除却江湖散人与前朝旧部,似乎还有几人身份存疑,审讯之下,皆闭口不言,或是胡言乱语,恐背后另有指使。”
赵顼眉头微蹙:“哦?王德竟未向朕详禀。”
“王公公许是觉得此事尚无定论,不敢惊扰圣听。”婉儿垂眸,语气不卑不亢,“奴婢斗胆,这些人既然冥顽不灵,一味处死,固然能震慑宵小,却也可能让幕后真凶逍遥法外,断了线索。”
赵顼踱了数步,停在婉儿面前,目光如炬:“你待如何?”
婉儿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死囚之中,亦有惜命之人。威逼之外,尚有利诱。”她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陛下,或许……我们可以给其中一个‘机会’。”
“机会?”赵顼玩味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趣。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胆识过人的宫女,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莫名的期待。
婉儿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神秘而自信:“一个活命的机会,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她的话语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赵顼心中漾起层层涟漪。
天牢之内,阴暗潮湿,方才被押入的刺客们还带着宴席上的酒气与血腥。
绝望与恐惧在他们之间蔓延。
而婉儿知道,她的第一步棋,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那枚刚刚获得的【反间之术】技能卡,仿佛在她的掌心微微发烫。
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向了天牢最深处。
在那里,关押着一枚或许能撬动整个棋局的棋子。
夜,还很长。而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