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虽然代价惨重,但这张能在绝境中撕开生路的底牌,总算握在了手里。
秋猎场上,秦枭精心布置的杀局……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那抹残忍的期待一闪而逝。
当务之急,是西郊矿山!
那块“老鬼”口中可能藏着前人遗宝的“顽石”,是他恢复根基、积攒第一桶金的关键!必须赶在秋猎之前拿到手!
念头一定,行动再无半分迟疑。
他挣扎着起身,双腿因长时间盘坐气血不畅而麻木刺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踉跄走到墙角那个破旧的木箱前——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他此刻全部的家当。
箱盖打开,一股陈旧的木头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里可怜巴巴地躺着几块散碎银子和一小叠铜板,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这是他省吃俭用、加上从赌坊“小赢”的那点可怜积蓄。
这点钱,买不了灵丹妙药,更买不到神兵利器。
但买几条命,或许够了。
秦烈眼神锐利如鹰隼,迅速清点。
碎银七钱,铜板一百三十文。
他毫不犹豫地将大部分碎银——五钱,连同所有铜板,用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布仔细包好,塞进贴身的衣袋深处。
剩下的二钱碎银,单独放在外袍一个不起眼的暗袋里。这是明面上的盘缠。
关上木箱,他走到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旧木桌旁。
桌上放着昨夜林风悄悄送来的、用油纸包好的几个粗粮窝头和一小罐清水。
他抓起一个窝头,冰冷粗糙,狠狠咬了一大口,干涩的面粉渣子刮过喉咙,他硬生生咽下。
食物是燃料,再难吃也要补充体力。
就着冷水,他狼吞虎咽,动作粗鲁却带着一种刻不容缓的急迫。
填饱了肚子,那火烧火燎的虚弱感稍稍退去。秦烈迅速整理仪容。
他脱下沾满汗渍和淡淡血污的里衣,换上唯一一件还算干净、只是洗得发白的旧袍。
袍子很旧,袖口和下摆都磨出了毛边,但至少能遮住他胸口那个致命的紫色瘀斑和身上修炼留下的痕迹。
他对着破了一个角的铜镜,用冰冷的水胡乱抹了把脸,将凌乱的头发勉强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遮住了眼底过于锐利的锋芒,只留下一种刻意维持的、带着病气的苍白和木然。
伪装完成。一个落魄、虚弱、似乎随时会倒下的王府“废柴”世子形象。
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崩山劲》蛰伏带来的阵阵刺痛和气血翻涌,秦烈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柴房门。
清冷的晨风带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小院依旧破败荒凉,枯树,残雪,倒塌一半的院墙。
但此刻,在秦烈眼中,这荒凉却成了最好的掩护。
他佝偻着背,脚步虚浮,一步三晃地穿过小院。
每一步都刻意加重了呼吸,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嘶声。
刚走到院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从旁边堆放杂物的棚子后闪了出来。
“世子爷!”
福伯压低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担忧。
老人头发花白,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袄,浑浊的老眼飞快地扫视着秦烈全身,见他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精神似乎比昨夜好了一丝,眼中才透出一点微光。
“您……您这是要出去?”
他注意到秦烈不同于往日的装扮。
“嗯。”
秦烈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费力,“躺不住了,闷得慌……出去透透气。”
他微微侧身,有意无意地将那只凝聚了《崩山劲》的手藏在袖子里。
福伯眼中忧虑更深。出去透气?这借口太拙劣。
王府里到处都是二房的眼线,世子爷现在出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他张了张嘴,想劝阻,但看到秦烈那双深不见底、却异常平静的眼眸时,话又咽了回去。
世子爷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之前的绝望麻木,那里面藏着一种他看不懂、却让他心惊肉跳的东西,像冰层下涌动的熔岩。
“世子爷,外面风大,您身子……”
福伯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试图挡在门口。
秦烈摆了摆手,动作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福伯,”
他声音压得更低,只够两人听见,“我需出去一趟,办点事。这几日,我会在房里‘闭关’,任何人来,都说我病得厉害,昏睡不醒,概不见客。明白吗?”
“闭关?”
福伯一愣,随即看到秦烈眼中那不容错辩的凝重,心头猛地一跳。
他瞬间明白了。世子爷不是去透气,是要去做一件极其重要、也极其危险的事!
他浑浊的老眼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护崽的老狼。
他没有问是什么事,只是用力地点点头,干枯的手紧紧抓住门框,指节发白。
“老奴明白!世子爷放心!”
他的声音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老奴也给您挡在门外!除非……除非踩着老朽的尸体过去!”
他浑浊的眼里迸发出一种近乎悲壮的光。
秦烈心头微震。这老仆,是这冰冷王府里,为数不多真心待他之人了。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福伯抓在门框上那只枯瘦、布满老茧的手背。
动作很轻,却传递着一股沉甸甸的信任。
“保重自己,福伯。”
秦烈低声道,声音虽沙哑,却带着一丝温度,“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停留,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出了小院破败的院门,很快便消失在清晨王府偏僻小径的拐角处。
福伯站在门口,望着秦烈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寒风卷起他花白的头发。
他慢慢松开抓着门框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半旧的抹布,仔仔细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刚才秦烈拍过的那处门框。
那动作,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无声地抹去某个可能存在的窥探痕迹。
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担忧和誓死守护的决心。
秦烈避开主路,专挑王府最偏僻、最荒废的角落行走。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身形在假山、枯树、废弃回廊的阴影里快速穿梭。
得益于优化后的《龟息诀》,他刻意收敛了所有气息,整个人如同一截会移动的朽木,与周围破败的环境融为一体。
偶尔遇到几个行色匆匆、明显是二房那边的粗使仆役,他也能提前感知,迅速隐入更深的阴影,直到对方走远。
王府高耸的侧门在望。守门的两个护卫抱着长枪,缩在避风的角落里打盹,脑袋一点一点。
秦烈屏住呼吸,贴着冰冷的墙壁,如同壁虎般无声滑行。在护卫又一次点头打盹的瞬间,他身形一闪,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便已如同泥鳅般溜出了那道沉重的侧门。
帝都清晨的空气带着寒意和市井的喧嚣扑面而来,与王府死寂压抑的氛围截然不同。
秦烈并未放松警惕,迅速汇入早起忙碌的人流。
他依旧保持着那副病恹恹、脚步虚浮的模样,混在挑担的菜贩、赶车的脚夫、行色匆匆的行人之中,毫不起眼。
他的目标明确——帝都西城,黑水巷。
黑水巷,名副其实。
狭窄的巷道终年不见阳光,地面永远是湿漉漉、油腻腻的,混合着垃圾的腐臭、劣质酒水的酸馊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
两旁的店铺低矮破旧,幌子脏得看不出本色。
这里是帝都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三教九流汇聚,销赃、买凶、打探消息、交易见不得光的物品,应有尽有。
秦烈熟门熟路地拐进巷子深处一家不起眼、门口挂着半片油腻兽皮的杂货铺。
铺子里光线昏暗,货架上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落满灰尘的玩意儿:断裂的刀剑、锈蚀的箭头、不知名的兽骨草药、脏污的皮毛……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劣质烟草的混合气息。
柜台后面,一个干瘦得像根竹竿的老头正叼着旱烟袋吞云吐雾,眼皮耷拉着,仿佛随时会睡着。正是“老鬼”。
秦烈走到柜台前,刻意加重了咳嗽,发出嘶哑的声音。
“咳咳……掌柜的。”
老鬼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浑浊的小眼睛在秦烈那张苍白病态的脸上扫了一下,又耷拉下去,吧嗒了一口旱烟。
“要点什么?” 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