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血色黎明(2 / 2)

不知奔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还有隐约的人声!

“这边!快!”一个压低的、急促的声音在光亮处响起。

陆沉熵精神一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冲向光亮!

出口!一个更大的、废弃的地下涵洞!几个同样穿着破烂、但眼神锐利警惕的人影等在那里,手中握着简陋但实用的武器。他们看到陆沉熵抱着受伤的温时绯冲出来,立刻有人上前接应,同时警惕地望向他们身后的黑暗管道。

“炸掉它!”为首的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果断下令。

轰隆!

一声沉闷的爆炸在管道深处响起,碎石和污水喷涌而出,彻底堵塞了来路。

暂时…安全了。

陆沉熵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巨大的疲惫和反噬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腿一软,抱着温时绯踉跄着单膝跪倒在地,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淌下,滴落在涵洞冰冷的地面上。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尤其是强行催动力量的手臂和脑内芯片的刺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怎么样?”刀疤脸男人看向陆沉熵,眼神复杂,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刚才陆沉熵抱着人冲出来的速度和气势,绝非普通人。

“力量反噬…需要休息…”陆沉熵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快!处理伤口!”刀疤脸转向温时绯,立刻有懂急救的人上前,小心地剪开她肩头焦糊的衣服,露出下面红肿焦黑、渗着血水的伤口。

“嘶…”消毒药水触碰伤口的剧痛让温时绯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更加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死死咬着牙,没有叫出声,只是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陆沉熵的手腕,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她的指尖冰凉。

陆沉熵反手用力握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力量(尽管所剩无几)和温度传递过去。他看着她强忍痛楚的脸,看着她肩头狰狞的伤口,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蚀骨的心疼。这伤,是为保护希望的火种(芯片和分析仪)而受的!是为他而受的!

“芯片…分析仪…”温时绯忍着痛,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最重要的东西。

“在这里。”陆沉熵从自己怀中掏出那个被体温焐热的铅盒,又指了指旁边一个“灯塔”成员帮忙捡回来的、外壳有些变形但核心完好的分析仪。

温时绯长长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真正放松了一丝,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那是后怕和剧痛的双重侵袭。

“你们是‘灯塔’的人?”陆沉熵看向刀疤脸,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质询感。

“是。”刀疤脸点头,目光落在陆沉熵身上,“‘信使’拼死送出的加密信号,指示我们在这片区域寻找携带‘钥匙’的人。他…”刀疤脸指了指涵洞角落,那里躺着那个牺牲壮汉的遗体,已经被同伴用布盖上,“‘鼹鼠’,他是我们最好的潜行者之一。他用命确认了你们的身份和位置,并引开了部分追兵。”

陆沉熵和温时绯的目光同时投向那覆盖着布的遗体,沉默中蕴含着沉重的敬意和刻骨的仇恨。陆启明!“清道夫”!

“谢谢。”陆沉熵的声音低沉而郑重,“还有,对不起。”这声道歉,是为“鼹鼠”的牺牲。

刀疤脸摆摆手,神色黯然又坚毅:“在这吃人的世道,活着是运气,为希望而死是选择。他选了后者。”他话锋一转,“这里不安全,‘清道夫’很快会找到其他路径。我们需要立刻转移。”

“去哪?”温时绯虚弱地问,肩头的伤口经过简单包扎,依旧火辣辣地疼,失血和惊吓让她感到阵阵眩晕。

“‘信使’指定的备用安全点,一个废弃的旧军营哨所,在城市边缘的钢铁丛林废墟里,足够偏僻。”刀疤脸快速说道,“那里有基本的补给,也有我们的人轮流值守。你们需要时间养伤和…研究那个‘钥匙’。”他的目光扫过陆沉熵手中的铅盒。

陆沉熵和温时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在“灯塔”成员的搀扶和掩护下,两人艰难地离开了这个临时避难的地下涵洞,沿着早已规划好的、复杂而隐蔽的路线,向着城市边缘那片被遗忘的钢铁坟场跋涉。

路途颠簸而漫长。温时绯因失血和疼痛,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地靠在陆沉熵怀里。陆沉熵则强撑着精神,一边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觉醒的感官依旧在高度警戒),一边忍受着体内力量反噬带来的阵阵虚弱和剧痛。每一次颠簸都让温时绯蹙紧眉头,陆沉熵便下意识地将她搂得更紧,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缓冲冲击。

夜色深沉如墨。当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时,天边已泛起一丝死寂的铅灰色。

眼前,正是第二卷开篇那座被彻底遗忘的军营哨所。它如同巨兽的骸骨,断裂的铁丝网是它的肋骨,破碎的窗户是空洞的眼窝。那面褪色的军旗在凛冽的晨风中发出濒死般的猎猎嘶鸣。

“就是这里。”刀疤脸低声道,“里面我们简单清理过,相对安全。食物、水、药品都有。我们的人会在外围警戒,但…黑蛇帮最近也在附近活动,财阀的暗哨也可能渗透,你们自己务必小心。”

陆沉熵点点头,抱着温时绯,踏着碎石和瓦砾,走进了那座象征着旧时代消亡的破败营房。每一步,都踏碎历史的尘埃。

营房内部弥漫着灰尘和腐朽的气息,但确实被打扫过一角。陆沉熵小心翼翼地将温时绯放在清理出来的防潮垫上。她脸色苍白如纸,肩头的纱布隐隐透出血迹,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尚未散尽的惊悸。

“感觉怎么样?”陆沉熵单膝跪在她身边,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他伸出手,想触碰她苍白的脸颊,却又在半途停住,最终只是替她将额前被汗水浸湿的亚麻色碎发轻轻拨开。

温时绯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死不了…就是有点…冷。”失血让她感到寒意。

陆沉熵立刻脱下自己沾满血污和尘土的外套,仔细地盖在她身上。然后,他沉默地起身,开始检查整个营房的结构,确认每一个出入口,检查是否有隐藏的监控或陷阱。他的动作依旧有些僵硬,反噬的痛苦并未完全消退,但那份守护的专注和细致,让蜷缩在垫子上的温时绯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确认暂时安全后,陆沉熵回到温时绯身边,拿出“灯塔”留下的压缩饼干和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吃了一点。看着她艰难吞咽的样子,他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别这样看我,”温时绯咽下食物,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调侃,“好像我快碎掉一样。”她试图抬手去碰肩头的伤,被陆沉熵一把握住手腕。

“别乱动。”他的语气带着命令式的强硬,但眼神却无比柔软,“你需要休息。分析的事,等你伤好点再说。”他拿出急救包里的消炎药和止痛剂,按照说明喂她服下。

药效渐渐发挥作用,加上极度的疲惫,温时绯的眼皮越来越沉。在意识沉入黑暗之前,她模糊地看到陆沉熵靠坐在她身旁的墙壁上,侧脸在逐渐透入的熹微晨光中显得冷峻而疲惫,但他握着枪的手依旧稳定,目光如同最警惕的哨兵,穿透破败的墙壁,扫视着外面铅灰色的、危机四伏的黎明。

“…陆沉熵…”她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

“我在。”他立刻回应,声音低沉而安定,“睡吧。我守着。”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温时绯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沉沉睡去。只是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显然伤处的疼痛并未完全消失。

陆沉熵凝视着她沉睡中依旧显得脆弱而倔强的容颜,目光久久没有移开。废弃营房的寂静里,只有她清浅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他自己沉重的心跳。

血色黎明褪去,留下的是满身伤痕、力量反噬的疲惫,和一个肩头为他(为希望)而伤的同伴。

但,希望的火种未灭!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凝视着指关节上尚未消退的淤青和细微的撕裂伤。就是这只手,在绝境中,第一次引动了那属于“七芒星”的力量!那种感觉…狂暴、强大、仿佛能撕裂一切束缚,却又带着可怕的、吞噬自身的反噬!那几道模糊扭曲的光痕…残缺的七芒星…还有分析仪投射出的血色箴言:

“觉醒者,愿汝破枷锁,见真真我。”

“‘零号’之种,播于尘世。觉醒之时,旧世崩塌,新世初诞。”

“汝等若能汇聚‘七芒星’,则可破除基因牢笼,铸就自由之魂!”

“‘七芒星’:象征七大基因觉醒源点。星辉汇聚,枷锁自解。源点之息,同源相引,异源相斥。寻星者,慎之,慎之。”

零号之种!七芒星!基因牢笼!自由之魂!同源相引,异源相斥!

所有的线索,都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他体内的芯片,温时绯哥哥温时屿以生命为代价传递出来的芯片残片,并非纯粹的枷锁,而是一把钥匙!一把指向“零号计划”核心、指向基因深处禁忌力量、指向“七芒星”的钥匙!这力量能打破财阀的基因控制,但也蕴含着巨大的风险和未知!寻找其他觉醒者(其他星芒),是力量,也可能是新的危机!

陆启明…他的父亲…如此急迫、不惜动用“清道夫”也要抹杀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叛逃,更因为他觉醒的力量,触碰到了“零号计划”最核心的秘密!触碰到了财阀统治真正的根基——基因控制!陆启明在害怕!害怕这股被他们亲手植入、却又失控的力量!

“灯塔”…反抗的火种…还有那个素未谋面却为他们牺牲的“鼹鼠”…

陆沉熵的眼神,在黎明的微光中,逐渐燃烧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更加深沉而坚定的火焰。疲惫和伤痛依旧存在,但它们已被这火焰点燃,化作了燃料!

他轻轻抚摸着温时绯熟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心,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破败的屋顶,仿佛要刺破那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空。

“血色黎明…”他无声地低语,“…只是开始。”

寻找“七芒星”,汇聚星辉,打破基因牢笼,摧毁“零号”的根基——这是唯一的生路!是复仇之路!也是为所有像温时屿、像“鼹鼠”一样牺牲者讨回公道的路!更是…为温时绯,为这冰冷世界点燃一丝真正自由光芒的路!

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虽然虚弱却依旧存在的力量种子,感受着身边温时绯微弱却坚定的呼吸。

风暴已经降临,他们无路可退,唯有在血色中前行,直至将旧世界彻底埋葬,或者…被旧世界彻底吞噬。

黎明的第一缕微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在这片废墟之上,照亮了营房内两个伤痕累累却紧紧依偎的身影。光柱中,尘埃如金粉般飞舞。

陆沉熵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他需要短暂的休息,恢复力量。但所有的感官依旧如同最敏锐的雷达,笼罩着这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