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弱地。
搭在了王彪那粗壮如树干的手腕上。
“咳…咳咳…王…王头儿…”
秦烈终于止住了咳嗽。
他艰难地抬起头。
蜡黄的脸上毫无血色。
嘴唇哆嗦着。
眼神涣散。
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身体如同风中残烛。
抖得厉害。
那只搭在王彪手腕上的手。
冰冷。
枯瘦。
没有丝毫力量。
如同深秋枝头最后一片枯叶。
“别…别打…”
“是…是我不好…”
“我…我这就走…”
“这就走…”
声音微弱。
断断续续。
带着浓重的喘息和哭腔。
卑微到了尘埃里。
王彪那只抓向林风的手。
猛地顿在半空!
手腕上那只枯瘦冰冷的手。
如同跗骨之蛆。
让他极其不舒服。
更让他暴怒的。
是秦烈那副卑微到极致、懦弱到极致的姿态!
像一盆冰水。
浇灭了他爆发的气血和杀意。
也让他蓄满力量的一爪。
抓不下去!
对一个如此“废物”、如此“懦弱”、如此“识相”的世子下狠手。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哪怕有赵管家撑腰。
也终究……
太过难看!
他脸上的横肉剧烈抽搐了几下。
眼中凶光闪烁不定。
最终。
化作更加浓烈的鄙夷和厌恶。
“呸!”
他猛地一甩手!
如同甩掉一块肮脏的抹布。
将秦烈那只枯瘦的手狠狠甩开!
力道之大。
带得秦烈一个趔趄。
差点栽倒在地。
幸好被身前的林风眼疾手快。
一把扶住。
“滚!”
王彪指着演武场外。
如同驱赶苍蝇。
声音充满了不耐烦和鄙夷。
“带着这个碍眼的废物!”
“立刻!马上!给老子滚蛋!”
“再让老子在这演武场看见你们一次!”
他狞笑着。
捏了捏拳头。
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
“老子打断你们的狗腿!”
“还不快滚!”尖嘴猴腮的护卫厉声呵斥。
“等着彪哥请你们吃拳头吗?”矮壮护卫捏着拳头上前一步。
林风扶住秦烈摇摇欲坠的身体。
感受到手臂传来的微弱颤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强压下满腔的屈辱和愤怒。
没有再看王彪三人一眼。
只是低声道:
“世子爷,我们走。”
声音低沉。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半搀半扶着秦烈。
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
一步一步。
艰难地。
朝着演武场外走去。
步伐沉重。
背影在清晨冰冷的雾气中。
显得格外单薄。
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倔强。
身后。
是王彪三人肆无忌惮的哄笑。
是周围护卫复杂难明的目光。
还有那凝结在青石板上的。
冰冷的霜。
走出演武场高大拱门的阴影。
远离了那令人窒息的喧嚣和恶意。
清晨微弱的阳光。
终于吝啬地洒下几缕。
落在两人身上。
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林风紧绷的身体。
这才微微松弛下来。
他侧过头。
看着依旧被他搀扶着、低垂着头、气息微弱的世子。
低声道:
“世子爷,您没事吧?”
声音里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秦烈没有立刻回答。
他依旧低垂着头。
凌乱沾血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个瘦削苍白的下巴。
身体似乎还在因为寒冷和虚弱而微微颤抖。
过了片刻。
一个极其微弱。
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
才从他干裂的唇缝间挤出。
“谢…谢…”
声音嘶哑。
如同砂纸摩擦。
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感。
林风微微一怔。
心头莫名地一酸。
他张了张嘴。
想说些什么。
最终只是紧了紧搀扶着秦烈的手臂。
低声道:
“应该的。世子爷,我先送您回小院。”
秦烈没有回应。
只是任由林风搀扶着。
脚步虚浮地。
朝着王府深处。
那个最偏僻破败的角落。
挪去。
清晨的王府。
已经苏醒。
回廊曲折。
假山掩映。
偶尔有仆役丫鬟匆匆走过。
看到被林风搀扶、形容狼狈的秦烈。
无不面露惊诧。
随即迅速低下头。
或装作没看见。
快步离去。
或远远避开。
指指点点。
窃窃私语。
如同躲避瘟疫。
那些目光。
好奇。
怜悯。
鄙夷。
幸灾乐祸。
如同无形的针。
扎在两人身上。
林风挺直了脊背。
努力用自己的身体。
为秦烈挡住那些刺人的视线。
他能感觉到。
世子爷的身体。
似乎绷得更紧了。
那低垂的头颅。
也埋得更深。
只有那只被他搀扶着的手臂。
枯瘦的手腕上。
冰冷的皮肤下。
似乎……
有什么东西。
在极其微弱地搏动着?
是错觉吗?
林风甩甩头。
不再去想。
穿过几重冷清的月亮门。
绕过荒草丛生的废弃花园。
那两间低矮破败的土坯房。
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
如同被繁华王府遗忘的疮疤。
“世子爷,到了。”
林风停下脚步。
小心翼翼地将秦烈扶到小院门口。
秦烈终于缓缓抬起头。
脸上依旧是病态的蜡黄。
汗水混着尘土。
在脸上留下几道污痕。
眼神涣散。
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残留的恐惧?
他看了林风一眼。
那眼神。
复杂难明。
感激?
麻木?
还是别的什么?
林风看不真切。
“多…多谢…”
秦烈再次嘶哑地道谢。
声音比刚才更微弱。
仿佛随时会断气。
他挣脱了林风的搀扶。
扶着冰冷的土坯院墙。
摇摇晃晃地。
自己站住了。
虽然依旧虚弱。
但至少。
没有再倒下。
“世子爷客气了。”
林风连忙躬身。
“您…您好好休息。”
他犹豫了一下。
看着秦烈那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影。
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再次躬身。
然后转身。
大步离去。
脚步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重。
直到林风的身影。
彻底消失在荒园小径的尽头。
秦烈扶着院墙的手。
才缓缓松开。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虚弱佝偻的姿势。
但低垂的眼睑下。
那双原本涣散、恐惧、麻木的眼睛里。
所有的伪装。
如同潮水般褪去!
只剩下!
一片冰封万载的深潭!
冰冷!
锐利!
深不见底!
哪里还有半分虚弱和恐惧?!
他缓缓直起腰。
虽然依旧瘦骨嶙峋。
但脊背挺直。
如同一柄收入破旧刀鞘的绝世凶刃!
刚才演武场上。
王彪那蕴含杀机的一爪。
林风那决绝挡在身前的背影。
周围那些冷漠、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
一幕幕。
如同冰冷的刀锋。
在他脑海中反复切割!
恨意!
如同沉寂的火山岩浆。
在冰层之下。
疯狂奔涌!
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带来尖锐的刺痛。
一丝极其微弱。
却沉重锐利的气息。
在紧握的拳锋上。
一闪而逝!
比昨夜在小院中。
更加凝实!
更加清晰!
“王彪……”
“赵贵……”
“秦枭……”
一个个名字。
如同淬了毒的冰锥。
从他齿缝间挤出。
带着刻骨的杀意。
他缓缓抬起头。
目光越过低矮的院墙。
望向王府深处。
那象征着权势和地位的巍峨主殿方向。
眼神冰冷如刀。
嘴角。
缓缓勾起。
勾勒出一个冰冷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弧度。
他松开紧握的拳头。
不再停留。
转身。
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院门。
身影消失在昏暗的门洞阴影里。
如同受伤的孤狼。
暂时蛰伏。
舔舐伤口。
等待……
露出獠牙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