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赌坊小试手(1 / 2)

黑水巷的腥臊气被一股更浓烈的味道盖过。

汗臭,劣质酒气,还有铜钱上永远洗不掉的、无数人经手留下的油腻味儿。

像一口煮沸了污秽的大锅。

秦烈像片被风吹进来的烂叶子,飘进了这口锅。

“买定离手!开——!”

“大!通吃!”

“操他娘的!又开小!”

嘶吼,咒骂,狂笑,绝望的叹息。

浑浊的声浪几乎掀翻低矮油腻的房顶。

一盏盏昏黄油灯吊在熏黑的梁上,勉强照亮下方一张张扭曲的脸。

贪婪,焦灼,疯狂。

秦烈缩着脖子,眼神空洞地贴着墙根挪动。

蜡黄的脸上毫无生气,破烂麻衣空荡荡挂在嶙峋的骨架上。

每一步都拖沓无力,仿佛随时会散架。

“滚开!痨病鬼!别他妈挡道!”

一个输红了眼的壮汉,粗暴地推开秦烈。

秦烈踉跄着撞在油腻的赌桌上。

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肩膀耸动,像只垂死的虾。

咳得撕心裂肺,嘴角又溢出暗红的血沫。

“妈的!晦气!”

壮汉厌恶地啐了一口,注意力立刻被下一局骰盅吸引。

没人多看他一眼。

一个快死的痨病鬼,和角落里的垃圾没两样。

秦烈靠着桌子喘息,空洞的目光扫过喧嚣的赌场。

几张破桌子挤满了人。

最热闹的是中间那张大桌。

围着厚厚一圈人,伸长的脖子像一群争食的鸭子。

一个赤膊的精瘦汉子,胸口纹着狰狞的青狼头。

他是荷官。

油腻的手掌熟练地抄起黑木骰盅,在空中“哗啦啦”摇得山响。

骰子撞击木壁的声音清脆又刺耳。

“下注!下注!买定离手!”青狼头荷官扯着嗓子吼。

油腻的汗水顺着他脖颈流下,在油灯下反着光。

“大!老子押大!全押!”

“小!连开三把小了,这把必开大!”

“豹子!搏一搏!”

铜钱,碎银子,甚至几件不值钱的破首饰。

叮叮当当砸在油腻的桌布上。

划出“大”、“小”、“豹子”的区域。

秦烈佝偻着背,像条滑溜的泥鳅。

悄无声息地挤进了人群外围。

浑浊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

他微微眯起眼,集中全部残存的精神力。

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艰难地探向怀中紧贴的那块冰冷。

青铜古镜碎片,微微震颤了一下。

一丝微不可查的冰凉气流,顺着他的意念流淌。

艰难地刺向那上下翻飞、摇晃得令人眼花缭乱的黑木骰盅。

嗡——

脑海中传来微弱的嗡鸣。

如同蒙上了厚厚一层水雾的镜面,骤然被擦亮了一小块。

骰盅在他意念中,瞬间变得……半透明!

三颗象牙白的骰子在里面疯狂跳跃、碰撞!

一点…四点…两点…

画面极其模糊,且剧烈晃动。

如同隔着一层剧烈颠簸的毛玻璃。

只能捕捉到极其短暂的、支离破碎的影像。

而且极其消耗心神!

秦烈只觉得脑袋像被针扎了一下。

心口下方那团深紫色的毒斑,传来一阵尖锐的阴寒刺痛。

他身体晃了晃,赶紧低下头。

用更剧烈的咳嗽掩饰瞬间的眩晕和苍白。

“咳…咳咳咳…”

“妈的!痨病鬼离远点咳!脏了老子的钱运!”旁边有人怒骂。

骰盅重重砸在桌面上!

“开——!”青狼头荷官猛地掀开盅盖!

“二、三、三!八点小!”

“哈!老子赢了!”

“操!又他妈是小!”

欢呼和咒骂再次炸开。

秦烈低着头,嘴角却几不可察地扯动了一下。

刚才那极其短暂的“映照”,他看到了最后落定的点数。

虽然模糊,但没错。

这能力…能用!但代价巨大,且极不稳定。

他需要更近,需要骰盅静止的那一瞬间。

更需要…钱。

他摸索着破烂的衣襟。

掏出仅有的三枚边缘磨得发亮的铜钱。

这是他在王府当“废物世子”时,被克扣到几乎忽略不计的月例里,省吃俭用抠出来的。

也是他此刻全部的本钱。

三枚铜钱,在油腻的桌布边缘,显得格外寒酸。

他颤抖着枯瘦的手,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在“小”的区域。

动作笨拙迟缓。

“哟呵?痨病鬼也来玩两把?”旁边一个麻子脸赌棍嗤笑。

“铜板都磨穿了,留着买棺材钉不好吗?”

秦烈像是没听见。

只是死死盯着骰盅。

眼神依旧空洞,但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

青狼头荷官瞥了一眼那三枚可怜的铜钱。

眼中只有麻木的轻蔑。

“买定离手!开摇!”

黑木骰盅再次被抄起。

“哗啦啦啦——”

骰子疯狂撞击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

秦烈呼吸放得极轻。

意念再次艰难地沉入怀中古镜。

冰冷的气流再次探出。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全程追踪。

而是将全部精神,死死锁定在骰盅即将落桌的那一刹那!

嗡!

骰盅落定!

掀开前的瞬间!

脑海中的“镜面”再次被强行擦亮!

画面依旧模糊晃动,但比上次清晰了一线!

三颗骰子翻滚着,即将落定!

五点…一点…还在转…两点!

“开——!”荷官的声音响起。

盅盖掀开!

“五、一、二!八点小!”

“又是小!邪门了!”

秦烈押中了。

三枚铜钱变成了六枚。

旁边麻子脸输了,骂骂咧咧。

秦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呆滞的傻笑。

哆哆嗦嗦地把赢来的三枚铜钱,连同本钱,一起拢到自己面前。

动作笨拙,甚至碰掉了旁边一个赌徒的几枚铜钱。

“妈的!不长眼啊!”那赌徒怒视。

秦烈吓得一哆嗦,赶紧把铜钱死死攥在手心。

身体缩得更紧,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下一局开始。

秦烈依旧只押三枚铜钱。

还是“小”。

他低着头,似乎在数自己指甲缝里的泥垢。

意念却如同绷紧的弓弦。

在骰盅落定、荷官手指即将碰到盅盖的刹那!

古镜的冰凉气流再次刺出!

画面闪过:一点…三点…四点…八点小!

“开!一、三、四!八点小!”

秦烈的六枚铜钱变成了九枚。

他攥着铜钱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丝。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汗水浸湿了破烂麻衣的后背。

心口的毒斑如同冰锥在搅动。

连续催动古镜,消耗远超想象。

但他必须撑下去。

这点钱,远远不够。

接下来的几局,他变得异常“谨慎”。

时而押“小”,时而押“大”。

有输有赢。

但每一次押注,都精准地卡在骰盅落定前的瞬间。

依靠那短暂、模糊却足够关键的“映照”。

他面前的铜钱,缓慢却稳定地增加着。

九枚…十二枚…十五枚…

他始终只押一小部分本钱。

赢了,脸上露出呆傻的惊喜。

输了,就茫然地抓抓头发,然后继续押。

像个走了狗屎运又胆小如鼠的穷鬼。

周围的赌徒起初还嘲笑几句。

见他输赢不大,很快失去了兴趣。

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一掷千金、或输得倾家荡产的豪客身上。

秦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像一滴水,融入了赌坊这锅沸腾的油汤。

不起眼,不引人注目。

“妈的!邪了门了!连开七把小!”

一个输光了上衣的汉子,赤红着眼睛,把最后几个铜板狠狠拍在“大”上。

“老子就不信邪!全押大!”

周围的赌徒也被这连“小”的邪性激起了赌性。

纷纷跟着押“大”。

“大!这把必开大!”

“对!庄家总不能一直小下去!”

桌面上,“大”的区域堆满了铜钱碎银。

“小”的区域,只有孤零零的几枚铜钱。

其中,就有秦烈放上去的十五枚。

这是他此刻的全部身家。

他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像是被这疯狂的气氛吓住了。

又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这点“棺材本”拿回来。

青狼头荷官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眼神扫过桌面,尤其在“大”区域那堆钱上停留了一下。

他抄起骰盅。

手臂肌肉贲张,摇得比任何一次都更猛、更久!

“哗啦啦啦——!”

骰子撞击声密集如暴雨。

赌徒们屏住呼吸,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上下翻飞的黑木盒子。

秦烈也抬起了头。

空洞的眼神里,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紧张。

他放在桌下的枯瘦左手,却死死按在怀中的古镜碎片上。

意念如同利箭,蓄势待发!

骰盅带着千钧之力,轰然砸落桌面!

桌面都似乎震了一下!

就在这一刹那!

秦烈的意念与古镜的冰凉气流,毫无保留地爆发!

嗡——!

脑海中的“镜面”骤然亮起!

前所未有的清晰!

三颗象牙白的骰子,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定格在落定的瞬间!

一点!一点!一点!

三点!豹子通杀!

这画面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剧烈的眩晕如同重锤砸中秦烈!

眼前猛地一黑!

心口毒斑的阴寒刺痛骤然爆发!

喉咙里腥甜翻涌!

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涌到嘴边的血咽了回去!

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摇晃了一下。

“开——!”荷官带着一丝亢奋的吼声响起!

盅盖猛地掀开!

“一、一、一!三点!豹子!通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