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的角落里,空气因先前的激战和逃亡而显得格外稀薄。陆沉熵腕式通讯器上那微弱的震动,以及屏幕上显示的“陆清漪”三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短暂的平静。
“陆清漪……你妹妹?”温时绯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警惕,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与陆沉熵拉开了一些距离。对她而言,“陆”这个姓氏本身就代表着原罪,即便陆沉熵此刻与她站在同一阵线,他血脉中流淌的东西,依然是她复仇火焰难以逾越的障碍。
陆沉熵的脸色异常复杂。陆清漪,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天枢财团的另一位“珍宝”,同样被植入了情感抑制芯片,从小被塑造成符合财阀利益的精致人偶。在他的记忆中,陆清漪总是安静而顺从,像一株被精心修剪过的温室花朵,美丽却缺乏灵魂。芯片的压制下,他们兄妹之间的交流也仅限于程序化的问候和公式化的家族事务。
然而,此刻,这个“人偶”却通过最隐秘的内部加密频道,向他发出了紧急求助代码。这意味着,她遇到了极大的麻烦,并且,她选择向他——一个刚刚被财团定义为“叛徒”和“失控者”的兄长求助。
“她……她怎么会联系你?这会不会是陷阱?”温时绯的声音将陆沉熵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她的眼神锐利,充满了怀疑。
陆沉熵紧抿着唇,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大脑飞速运转。陷阱的可能性确实存在,天枢财团为了捕获他,什么手段都可能用上。但陆清漪……他了解她,即便是在芯片的控制下,她也缺乏那种策划阴谋的城府和狠厉。而且,这个紧急求助代码,是陆家核心成员之间在极端情况下才会启用的最后通讯手段,知晓的人极少,被外部破解和利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个代码……外人很难伪造。”陆沉熵低声说,指尖在通讯器屏幕上犹豫着。新生的情感让他对“血亲”这个词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一种源自本能的担忧和牵挂,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的心脏。
“就算是真的,她也是陆家的人。”温时绯的语气冰冷,“陆家的人,没有一个值得信任。或许她只是被逼无奈,充当诱饵。”
陆沉熵抬起头,看着温时绯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戒备和……一丝受伤。他明白她的立场,也理解她的仇恨。但他同样无法忽视妹妹可能身处的险境。
“我需要知道她想说什么。”陆沉熵做出了决定,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讯器上的一个隐蔽按键,选择了单向信息接收模式,并开启了最高级别的反追踪和信号屏蔽。他不能直接回复,那会立刻暴露他们的位置。
通讯器屏幕闪烁了几下,一段经过高度加密的音频信息开始解码播放。由于信号干扰和加密等级过高,声音断断续续,还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声,但陆清漪那特有的、略带怯懦的声线,还是清晰可辨:
“哥……救我……父亲他……他疯了……‘进化’……‘进化’项目……不是为了优化……是为了……控制……更彻底的控制……”
电流声陡然增大,淹没了她的声音。
“芯片……新一批的芯片……有问题……我看到……那些‘失败品’……太可怕了……他们会把所有人都变成……”
声音再次被干扰,断断续续。
“……实验室……地下十七层……‘零号’……他们要激活‘零号’……阻止他……哥……我好怕……”
最后几个字,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极致的恐惧,随后,通讯彻底中断,屏幕上只留下一片刺眼的雪花。
仓库内陷入一片死寂。
陆沉熵的脸色变得铁青,握着通讯器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陆清漪的密语,虽然破碎,却透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信息。
父亲疯了?“进化”项目?更彻底的控制?有问题的芯片?失败品?地下十七层?零号?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一直以为,情感抑制芯片已经是财阀对人性最极致的践踏,但现在看来,那或许仅仅是个开始。他的父亲,天枢财团的掌舵人陆启明,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更加疯狂和危险的计划。
而陆清漪,显然是无意中触碰到了这个计划的核心,并因此身陷险境。
“‘零号’……”温时绯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脸色也变得异常苍白,“我好像……在一些被销毁的加密文件中,看到过这个代号的零星记录。”
陆沉熵猛地看向她:“你知道什么?”
温时绯的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那是我哥哥还在世时,我们一起破解天枢财团早期的一些内部数据库时偶然发现的。信息非常模糊,只提到‘零号’是天枢生物科技最早期的,也是最……激进的一个基因改造实验体。因为过于不稳定和危险,项目被封存了。传说……‘零号’拥有直接改写和控制其他基因优化体,甚至……情感抑制芯片的能力。”
陆沉熵的心脏骤然收缩。
如果“零号”真的存在,并且即将被激活,再结合陆清漪提到的“新一批有问题的芯片”和“更彻底的控制”,一个可怕的图景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陆启明可能不仅仅满足于用芯片压制情感,他或许想通过“零号”和新的芯片,实现对所有基因优化者的绝对精神控制,将他们彻底变成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