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火焰燃尽。
轰——！！！
一声截然不同的、如同闷雷炸裂般的巨响骤然爆发！铳口喷出的火焰短促而猛烈，白烟也远比旧铳稀薄！一道肉眼可见的、带着灼热气息的残影，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几乎在同一瞬间！
啪嚓——！
一百五十步外，同样蒙着厚牛皮的木靶，中心位置猛地炸开一个碗口大的破洞！木屑和碎裂的牛皮四散飞溅！铅弹穿透木靶后，余势未消，又狠狠砸在后方作为背景的夯土矮墙上，深深嵌入！
全场死寂！只有风声在呼啸。
所有将领，包括戚光在内，瞳孔骤然收缩！一百五十步！穿透蒙皮木靶！这威力，这射程！几乎翻倍！
那年轻铳手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肩膀发麻，踉跄了一步，脸上却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火铳，又看看远处被轰开大洞的靶子。
“好！！！” 戚光猛地爆出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打破了沉寂！他眼中燃烧着狂喜与骇人的战意！
但还没完！
赵铁头猛地踏前一步，将怀中那杆新造的长管鸟铳塞到还在发愣的年轻铳手怀里，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用这个！装新药！快！”
年轻铳手一个激灵，接过那杆明显更沉重、铳管长得多的新铳，强压住激动，以最快的速度重复装填颗粒火药包和柱状弹的动作。这次，他装药时明显感觉到药包的紧实感，压弹也更顺畅。
瞄准，点燃火绳。
轰——！！！
这一声爆响更加低沉，更加凝聚！铳口焰几乎一闪即逝！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乌光，以远超之前的速度破空而去！
目标，是两百步外，一面用双层厚木板钉成的实心盾牌！那是模拟狄人重步兵大盾的防御力！
噗——！
一声沉闷的撕裂声！坚固的双层木盾，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中心位置瞬间出现一个拳头大的破洞！边缘的木茬呈现出恐怖的放射状撕裂！铅弹穿透木盾后，依旧带着余威，狠狠砸在后面的土墙上，留下一个深坑！
嘶——！
这一次，连戚光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两百步破重盾！这是何等恐怖的穿透力！这已经超出了鸟铳的范畴！
“将军！” 张成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指着那面破碎的盾牌，“这…这足以洞穿狄人重骑的札甲！甚至…甚至能威胁到他们的具装重骑！”
戚光没有回答，他大步走到那面破碎的盾牌前，伸出带着铁手套的手，用力掰开破损处的木茬。看着那光滑的贯穿孔洞和后面土墙上深深的弹坑，他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熔岩般炽热的决心！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激动不已的将领，最后定格在墨衡和抱着新铳如同抱着稀世珍宝的赵铁头身上。
“墨衡！赵铁！” 戚光的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响彻整个测试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从即日起！雁回军械所，全力转产新式颗粒火药！新造火铳，一律按此长管厚壁规格！我要在开春之前，看到一支装备新铳、新药的千人锐士营！”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此乃军令！粮饷、物料、人手，优先供给！胆敢延误、敷衍、克扣者…” 他手按腰间佩剑，眼中寒光四射，“军法从事，斩立决！”
“遵命！” 将领们轰然应诺，声震四野。
墨衡迎着戚光炽热而充满期许的目光，重重点头。然而，就在他点头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眩晕毫无征兆地袭来！眼前的一切骤然变得模糊、扭曲，无数细小的、闪烁的、如同碎裂琉璃般的蓝色光点疯狂地在他视野中旋转、碰撞、湮灭！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剥离感和虚无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耳边所有的声音——风声、将领们的应诺声、火铳的余响——都迅速远去、失真，仿佛隔着厚重的毛玻璃。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墨兄弟？” 旁边的赵铁头最先发现他的异常，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入手只觉得墨衡的身体冰冷，微微颤抖。
那疯狂的蓝色光点旋涡在墨衡的视野中心猛烈地收缩、坍陷，最终化为一个深邃到令人心悸的、纯粹的、冰冷的黑暗奇点！
【警告：核心能量耗尽…不可逆归零…】
【辅助单元永久性离线…】
【知识库底层封存…】
【系统…关闭…】
最后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消失在墨衡意识的深渊里。那陪伴他穿越时空、给予他最初指引与便利、却也带来无尽束缚和隐患的“天工系统”，在这一刻，伴随着颗粒火药的成功轰鸣，彻底、永久地归于沉寂。
仿佛脑海中某个一直存在的、嗡嗡作响的背景音源被突然掐断。世界瞬间变得无比“安静”，一种纯粹的、物理意义上的安静。再也没有冰冷的提示，没有闪烁的数据流，没有随时可能扣除的能量条。只有呼啸的北风，空气中浓烈的硝烟味，脚下冻土的坚硬触感，以及赵铁头手臂传来的、粗糙而真实的力量感。
“我…没事。” 墨衡借着赵铁头的搀扶站稳，声音有些沙哑。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强烈的眩晕后遗症。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贴身收藏的那本《淬火笔记》，粗糙的羊皮封面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只是有点累。” 他对赵铁头，也是对投来关切目光的戚光解释道，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里，有疲惫，有劫后余生的恍惚，但最深处的眼底，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脚下的路，再无捷径，再无外挂。但每一步，都将是他亲手丈量，亲手开拓。破局之刃，已经铸成，握在他的手中。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如离弦之箭般从关城方向狂飙而来，马上骑士浑身浴血，冲到近前滚鞍落马，嘶声高喊：“报——！将军！北面狼烟！三道！狄人…狄人探马大队，已过饮马河！冲散了我们在河边的屯田点！他们…他们带了火油！”
“什么？！” 戚光眼中瞬间燃起滔天怒火！三道狼烟，已是最高级别的入侵警报！
“赵铁！” 戚光猛地看向铁匠，厉声道，“最快速度，给我装填十杆新铳！配新药！张成！点五十骑！随我出关接应屯田百姓！墨衡！” 他最后看向墨衡，眼神如刀，“你的火药，该见见血了！”
墨衡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颗粒火药的首战，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他看了一眼赵铁头怀中那杆新铳，硝烟的气息似乎更加刺鼻了。
“是！” 赵铁头和张成同时怒吼。
墨衡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重重点头，声音沉稳下来：“火药管够！将军，小心！”
戚光翻身上马，接过亲兵递来的长槊，槊锋在寒风中闪烁着刺骨的寒芒。他最后看了一眼墨衡，那眼神中充满了信任与决绝，随即猛地一夹马腹：“驾！”
五十名精锐骑兵如同黑色的洪流，紧随着戚光那如火的身影，冲出测试场，卷起漫天雪尘，向着北方狼烟升腾的方向，狂飙而去！马蹄声如雷，踏碎了关外的宁静，也踏响了北疆烽火的前奏。
墨衡站在原地，望着骑兵远去的烟尘，听着那迅速远去的雷鸣般蹄声，缓缓摊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几颗圆润、坚硬、沉甸甸的黑色颗粒火药，正安静地躺在他布满汗渍和火药残渣的纹路里。
他捻起一粒，指尖传来冰冷而坚实的触感，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世界的凶险画卷已在他面前彻底展开，北狄的铁蹄，南洋的巨舰…而他，唯有以此火药为墨，以火铳为笔，在这铁血的时代，奋力书写属于自己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