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帝怒惊雷,铅冢低鸣(2 / 2)

阿史那咄苾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额头青筋暴跳,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羞辱!前所未有的羞辱!但更多的,是源自骨髓深处的恐惧!那黑洞洞的炮口,如同死神的凝视,让他遍体生寒。他下意识地捂紧了胸口衣襟内侧,那里贴身藏着一封用火漆密封、来自遥远京城某位“贵人”的密信。此刻,这密信却如同烫手的烙铁。

关墙之上,守军士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崇拜与自豪!那一声炮响,如同炸响在所有人心头的惊雷,驱散了多日的憋屈与阴霾!

戚光冷漠地收回目光,不再看关下那群色厉内荏的狄人。他微微侧首,对身边副将低声下令:“严密监控狄营动向。所有‘雷吼’装填实弹,引信备好,目标覆盖狄使营及外围铁卫阵列。他们敢动一个百姓,就给我…全轰上天!”

“末将遵命!” 副将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戚光望向关内那支沉默而强悍的新军,望向那一门门昂首向天的“雷吼”。陛下的意志,帝国的尊严,将由此炮火铸就!他相信,阿史那咄苾怀里的那封密信,很快就会变成靖王催命的符咒!

* * *

**格物院,玄冰小院。**

夜色如墨,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刺鼻的石灰味混合着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杏仁苦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铅灰色的巨大“坟冢”矗立在院落中央,被厚厚的、刚刚泼洒过水而显得湿漉漉的石灰浆覆盖着,如同披上了一层惨白的外衣。十架水龙车环绕四周,粗大的竹筒不间断地喷洒着水雾,水珠落在滚烫的铅板和石灰层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蒸腾起袅袅白汽,试图用这笨拙而原始的方式,隔绝、冷却那铅壳下蛰伏的死亡。

李严如同铁铸的雕像,拄刀伫立在铅冢前丈许之地。玄色飞鱼服的下摆已被水汽和溅起的石灰浆打湿,紧贴在冰冷的铁网靴上。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铅封的接缝处,那里凝固的铅水如同扭曲的蜈蚣。王启年则带着几个心腹匠人,拿着特制的长柄工具,小心翼翼地刮掉外层干燥剥落的石灰,再泼上新的浆水,动作轻得如同在擦拭易碎的琉璃,唯恐惊扰了里面的恶魔。

“李大人,外层石灰浆已按您的吩咐,加厚了至少三寸,泼水也未曾间断。” 王启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石灰粉,声音嘶哑地汇报,手背上被灼伤的旧痕在昏暗的灯火下格外刺眼。

李严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座铅冢上,系在偏厅里那个昏迷不醒、呓语着“谐频共振”的人身上。墨衡那破碎的警告,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谐频?共振?远程激活?这些词如同天书,却带着最不祥的预兆。他不懂其中玄奥,但他相信墨衡在生死关头潜意识发出的警报!铅封,或许并非万全!

时间在死寂的水雾喷洒声和石灰剥落的细微声响中缓慢流淌。疲惫和紧张如同两只大手,撕扯着所有人的神经。

突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声,如同最细微的琴弦被拨动了一下,极其突兀地响起!这声音并非来自耳朵,更像是直接钻入了人的骨髓深处,引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李严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铅冢!王启年和几个匠人也停下了动作,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他们似乎也感觉到了那瞬间的异样。

“什么声音?” 一个年轻匠人忍不住低呼,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噤声!” 李严厉声低喝,目光如电。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水雾喷洒的滋滋声,水滴落地的滴答声,夜风吹过院墙的呜咽声…一切如常。那诡异的“嗡”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错觉?是连日紧绷神经导致的幻听?

李严的心沉了下去。不!绝不是错觉!那瞬间的心悸如此真实!他死死盯着铅板,试图找出任何一丝异常。

就在这时,一直小心翼翼刮着外层石灰的王启年,手中的长柄刮刀尖端,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他动作一滞,借着旁边火把跳动的光芒,凑近仔细看去。

只见在铅板与地面接缝处上方半尺,那层湿漉漉的惨白石灰覆盖之下,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裂纹,如同一条悄然苏醒的毒蛇,正沿着铅板本身…蜿蜒向上,延伸了寸许!裂纹的边缘,石灰浆似乎被某种力量微微顶起,形成一道细细的棱!

“大…大人!” 王启年的声音陡然变了调,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他指着那道裂缝,手指剧烈地颤抖,“铅…铅板!裂…裂开了!”

轰!

李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一个箭步冲到近前,粗暴地拨开王启年,俯身死死盯住那道在石灰层下若隐若现的黑色裂痕!那绝不是石灰的裂纹!那是铅板本身的裂痕!

墨衡的呓语瞬间在他脑海中炸响!

谐频共振…远程激活…

一股远比之前浓郁数倍、带着死亡甜腻的杏仁苦味,如同无形的毒蛇,猛地从那条细微的裂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了出来!

“退!!!” 李严的嘶吼如同受伤的猛兽,瞬间撕裂了格物院死寂的夜空!他一把拽住吓呆的王启年,疯狂向后暴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