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草烬(2 / 2)

狼头祠里供着的不是狼首剑,是整整齐齐的地契。陈五抓起张地契,墨迹还带着潮气 —— 这是牧民的草场契,上面的 “胡汉共牧” 被改成了 “拓跋家独属”。“大管家,” 他的声音像块冰,“狼首剑呢?”

大管家 “扑通” 跪下,狐皮袍滑落在地:“大人饶命!拓跋将军说,今年的草场契都运去了‘内库’,这祠里的剑是…… 是给陛下的‘贡剑’!”

“贡剑?” 陈五扯下地契的封条,朱印是 “代郡刺史府”,“代郡去年雪灾,陛下拨了十万石赈灾粮,怎么成了拓跋家的‘贡粮’?” 他转向身后的御史,“记下来:拓跋家狼头祠私藏草场契,赈灾粮不知所踪,私兵勾结马贼。”

大管家的嘴唇直哆嗦,突然喊:“大人!拓跋将军在祠后有间密室,藏着账册和地契!小的带您去!”

祠后的雪地里埋着块青石板,石板下是道暗门。陈五举着火把下去,霉味混着草腥扑面而来 —— 密室里码着整墙的地契,封条上的 “拓跋” 朱印还带着湿气;墙角的檀木柜里,整整齐齐码着账册,最上面的一本写着 “柔然战马往来账”。

“大人!” 李昭突然在门口喊,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拓跋家私兵反了!带着两千私兵,把祠围了!”

陈五的甜灯在掌心聚成 “战” 字,烫得他几乎握不住。他抽出腰间的横刀,刀身的血渍还没擦净,“昭子,带二十个玄甲卫护着御史和账册,退到祠后角楼!阿史那云,带胡骑从左侧包抄,断他们的退路!” 他反手将火把砸向地面,火星溅在狼头图腾上,“剩下的跟我冲前门!”

喊杀声几乎是同时炸开的。狼头祠前门的木栅栏被撞得粉碎,两千私兵像黑浪般涌进来,为首的是拓跋家的二公子,臂上纹着狼头刺青,手里的九环刀挑着面 “拓跋” 字黑旗。“陈五!你动拓跋家的东西,就是动大魏的根!” 他暴喝一声,九环刀带起破风响,直取陈五咽喉。

陈五旋身侧避,横刀格在刀背上。九环刀与刀身相撞,迸出的火星落在他眉骨上,烫得生疼。“大魏的根是百姓!” 他借力翻上石桌,横刀劈向二公子左肩,“你护的是拓跋家的蛆!”

二公子后仰躲刀,九环刀横扫陈五下盘。陈五单脚点桌沿跃起,靴底踹中二公子胸口。他摔进雪堆,九环刀扎进老松,震落的雪块扑在他脸上。

“杀!” 私兵们举着朴刀、铁尺、带棱的木棍,潮水般涌来。玄甲卫的弩手在角楼上齐射,弩箭破空声像暴雨打瓦,前排的私兵被钉在雪地里,血花溅在同伴脸上,染得他们眼睛通红。

阿史那云的胡骑从左侧杀来,狼头刀卷着寒风。他的踏雪乌骓撞翻两个私兵,刀锋划开第三个的喉咙,血柱喷在狼头旗上,红绸瞬间变成暗紫。“拓跋家的狗!” 他大笑着挥刀,“尝尝胡骑的狼牙利不利!”

陈五的横刀砍翻两个朴刀手,刀锋卷了口,却砍得更狠。他看见个私兵举着铁尺砸向玄甲卫的小旗,那旗是甜市百姓绣的 “均田” 二字,他红着眼冲过去,横刀削断铁尺,反手劈进那私兵的肩窝。“敢动百姓的旗,就拿命来抵!”

战斗进入白热化。狼头祠的青石板被血和雪混成泥泞,私兵们的惨嚎与玄甲卫的呼喝交织成网。二公子爬起来,从腰间摸出短刀,猫着腰绕到陈五背后。陈五听见风声,旋身横刀一挡,短刀擦着刀背划过,在他右臂划开道三寸长的口子,血浸透了朝服。

“杂种!” 陈五咬着牙,反手抓住二公子的手腕,膝盖猛顶他小腹。二公子蜷成虾米,陈五的横刀架在他脖子上,“说!拓跋嵩和柔然勾结多久了?”

二公子疼得直抽气,却咧嘴笑了:“拓跋将军说了,你就算查出来,也活不过今夜……”

“住口!” 陈五的刀背砸在他后颈,二公子昏死过去。他扯下二公子的狼头刺青布,上面还沾着血,“昭子!把这刺青和地契、账册一起送平城!让陛下看看拓跋家的‘忠良’!”

李昭提着带血的弩箭跑来,玄甲上插着五支断箭,“大人,私兵剩不到三百个了!他们想从后门跑!”

“追!” 陈五抹了把脸上的血,血珠落在雪地上,“一个都别放跑!”

最后一个私兵被阿史那云的狼头刀挑落马下时,狼头祠的雪已经红得像浸了酒。陈五站在密室门口,望着满地狼藉,甜灯在袖中散成 “烬” 字。他摸出块干净的布,裹住右臂的伤,血很快渗了出来,却不觉得疼 —— 他想起代郡牧民的草场,想起甜市百姓的饼,这些比刀伤更烫。

戌时,陈五坐在代郡刺史府的公堂上,望着案头的账册和地契。甜灯在他手边,金砂散成 “明” 字,像团小小的太阳。窗外传来牧民的欢呼,混着草籽落在土地里的脆响。他摸出袖中的急报 —— 是平城来的,说窦荣和拓跋嵩被下了大狱,窦家的盐场和拓跋家的草场都被充公,均田令要在全国推行了。

陈五的手指在急报上摩挲。他想起在太极殿,拓跋濬说 “朕要的是大魏的田清、盐清、人心清”,喉结动了动。“昭子,” 他说,“明日启程回平城。窦家和拓跋家的案子,交给御史台和代郡刺史。咱们的刀,该收进鞘里了。”

李昭把玄甲擦得锃亮,刀疤在烛光里泛着红:“大人,回平城的路不好走,窦家和拓跋家的余党还在。”

“不好走?” 陈五笑了,“当年甜市抗柔然,咱们三百百姓守望着火楼,对面是三千骑兵。那时候我想,只要百姓的饼还热着,刀山火海也得闯。” 他摸了摸甜灯,金砂聚成 “根” 字,“现在这饼,是大魏的百姓在揣着,就算余党有三万,咱们也得把根扎进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