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讪讪把头低下,他匀了口气又道:“这么着,你带奉茶监先把那个被替身的人找出来,开衙设堂怎么也是个人证是不是?其他的先盯着,等着呼延晏进京一并审问。”
他摆了袖子要走,忽然又退了回来,“一定记得……别声张。”
一路箭步如飞,进门的时候头都有点眩晕,文绣文鸳要来扶,也被他赶了出去,徒有一股无名火往外冒。
他这几天为媞祯的病操碎心了,把所有精力都扑在这事儿上。可这几天拉到他眼前的是什么?
先是一个不知名的寺人,后又衍生出了这么一桩鬼神大案,方才副使言语指向明确,杨雪心急不可耐,禁不住他自己都怀疑这是不是一出连环计!
她病了,为呼延氏所害,他能明白。可她病了,却要置呼延氏于死地,这未免有些离奇。
究竟是事实确实如此?
还是她故意借病,逼他手刃他的母族?
一时半刻他也说不出什么不对,却又不敢不多疑这份心。呼延氏要惩戒,可他到底要顾及他母亲的脸面,毕竟他也与呼延氏血脉相连,原以为将他们贬得远一些就能打发了,结果这么一闹,又成了在两个中间选一个死,再选一个活。
他大口的喘着气,旋即低下头盯着她看。这人到底有没有心,又有什么苦衷?真是为了故意难为他,才躺着这里把自己作践成这样?
他疑惑得眉头都紧了,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一下子把人吓得坐起来了。
他心虚地咽了口吐沫,一时盯着她也不敢搭话。
又瞧着她朦朦的样,似乎是对他没那么抗拒。
他想着,伸出手来往她脸上贴,她眼睛咕噜一动,一下子扑进了自己怀里。
这回他倒是吓着了,“祯儿……”
他支支吾吾着,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话刚到嘴边,她却抱着他脖子呜呜哭出来,“温钰我错了,我这回真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炸了骠骑大营库,不该牵连死那么多人,我很后悔,你能不能原谅我?能不能别再躲着我?你这些日子不见我,我真的很难过。”
她稀里糊涂说了一堆,他讪讪听半天,才想起那是六七年前的事。
可眼下他不敢激她,也只能顺毛哄,“这夫妻哪有隔夜仇,以后我天天陪着你,别哭了。”
她点点头说好,转个神又慌张了,“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连孩子都丢了,我想见你,但是皇帝不让。这次你回来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待在这里,你带我回家、带我走……行吗?”
他瞧她的架势越来越激动,连什么年份、什么日子的事情都分不清,想他这回真是多疑了,如今她都糟蹋成了什么样子,他还警惕着怀疑她。
他十分欠意的纳她入怀摸她的脑袋,“别怕,你瞧这就是你家,往后你到哪我到哪,不会分开了。”
人还是没好利索,但至少不抵触他了,糊涂些就糊涂些,总比不哼不恰的要强。
他自我安慰了一阵,回头又找那副使问了问怎么回事。
副使也只能枯着眉头道:“这有人诚心拿皇后的命格给疯儿做替身,自然行为上就颠三倒四些,时常不记事也是有的。何况,这原就是疯病不是?”
怕这话说多了他不爱听,又变换着道:“可好歹皇后总想起些事来,还记得陛下。总之这疯得不彻底,也就证明病得没膏肓。好事……好事。”
听着就像在开解人,可总归守这么多天终于见着点阳光。
如是又过了几日,虽然媞祯反反复复还是那个样子,但话夹子打开总才能觉得这人是活生生的,有时候他逗她,她也知道笑,感觉好得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等着杨雪心把那个人拿到手解决解决,说不定人就大好了。
他这头全心全意的想,一时忘了没有不漏风的墙,不知道怎的皇后疯迷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宫外。
这日他上朝还是在讨论南方发得那几场洪水,等定好遣派过去名单将要散朝,谁知御史台的人忽然从列队中跨了出来。
“还请陛下留步!臣有个疑惑还需陛下解答。”
温钰愣了一下,也没在意,回身坐回御座上,准备听他一言。
那人道:“这原本是陛下家事,臣本不该过问,可奈何陛下之事无大小,宫外又谣言四起。臣心惶恐,想当面问陛下一句——”
他说罢捧起笏板,眼神向上,“请问陛下,皇后……无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