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石油之争(2 / 2)

为了协调和统一指挥在东南亚地区(包括马来亚、缅甸、荷属东印度、菲律宾等地)抵抗日军进攻的盟军部队,早在1942年1月初,美国、英国、荷兰和澳大利亚四国,就在爪哇岛成立了一个联合军事指挥机构,取其英文国名首字母,简称为AbdA司令部。

这个AbdA司令部的总司令,由英国陆军上将阿奇博尔德·韦弗尔爵士担任。韦爵爷也算是一员名将了,之前在中东战场上也打过一些胜仗。但这次跑到东南亚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他可真是有点“力不从心”了。

为啥?因为这个所谓的“联合司令部”,从一开始就是个“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草台班子”!

指挥混乱,各自为政:四个国家的军队,语言不通,指挥体系各异,武器装备五花八门,后勤保障更是乱成一锅粥。韦弗尔爵士虽然名义上是总司令,但他手底下能直接调动的兵力非常有限,很多时候,还得看各国指挥官的脸色行事。大家各怀心思,都想优先保住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根本无法形成统一有效的指挥和协同作战。

兵力不足,士气低落:部署在爪哇岛上的盟军部队,大多是些从马来亚、新加坡等地溃败下来的残兵败将,或者是刚刚从澳大利亚、美国本土调来的、缺乏热带作战经验的新兵,还有就是那些战斗力本就不强的荷兰东印度殖民地部队。他们装备差,训练不足,更要命的是,在经历了之前一系列的失败之后,士气普遍低落,对战胜日本人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情报失误,判断失灵:盟军对日军的进攻方向、兵力部署和作战能力,都缺乏准确的情报和清醒的认识。他们往往是被动挨打,疲于奔命,根本无法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就这样一个“豆腐渣工程”般的联合防御体系,面对着士气如虹、经验丰富、海空一体协同作战的日本侵略军,其结局可想而知。

从1942年2月底开始,今村均指挥的日军第16军主力,在完成了对苏门答腊和婆罗洲等外围岛屿的占领之后,开始从西、北、东三个方向,对爪哇岛发动了大规模的两栖登陆作战。日军采用的是典型的“多点同时登陆、快速穿插分割、中心开花合围”的战术。

而部署在爪哇岛上的盟军部队,虽然也进行了一些抵抗,但根本无法抵挡日军的凌厉攻势。他们的防线很快就被突破,部队被分割包围,指挥系统也迅速陷入瘫痪。

到了3月上旬,爪哇岛上的盟军有组织的抵抗基本宣告结束。3月8日,驻爪哇岛的荷兰东印度皇家陆军总司令海因·特尔·波尔滕中将,在万隆向日军投降。残余的英、澳、美等国部队,也相继放下了武器。爪哇岛,这个荷属东印度的“心脏”,就这样,在短短十几天之内,也落入了日本人的魔掌。AbdA司令部这个短命的联合指挥机构,也随之宣告解体,韦弗尔爵士也灰溜溜地跑去了印度,继续指挥那边的烂摊子。

就在爪哇岛的陆地战场上,盟军一败涂地的时候,海面上,一场同样结局悲惨的海战,也彻底宣告了盟军在东南亚地区制海权的丧失。这就是发生在1942年2月27日至3月1日的爪哇海海战及其后续的一系列海空追击战。

简单来说,这场海战,就是日本联合舰队的主力(主要是第五战队、第七战队等,拥有重巡洋舰、轻巡洋舰和大量驱逐舰,并得到航空母舰“龙骧”号和水上飞机母舰的空中支援),在爪哇岛附近海域,迎战由AbdA司令部东拼西凑起来的一支多国海军混合舰队。

这支盟军舰队,由荷兰海军少将卡雷尔·杜尔曼指挥,旗舰是荷兰轻巡洋舰“德鲁伊特尔”号。舰队里还包括了美国的重巡洋舰“休斯敦”号、英国的重巡洋舰“埃克塞特”号(就是当年在拉普拉塔河口打沉德国“斯佩伯爵号”袖珍战列舰的那艘功勋舰)、澳大利亚的轻巡洋舰“珀斯”号,以及一些荷兰、英国、美国的驱逐舰。从纸面上看,这支舰队的实力也不算太弱。

但问题是,这支所谓的“联合舰队”,实际上是“军心不齐,装备各异,指挥混乱”的典型代表。各国军舰的性能、火力、通讯系统都不一样,飞行员们更是缺乏协同作战的经验。更要命的是,他们面对的,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而且在舰载航空兵和夜战能力方面占据绝对优势的日本海军!

战斗的结果,几乎是一边倒的。

在2月27日白天的海战中,盟军舰队虽然也打得相当顽强,但很快就暴露了其在火力、航速、协同和空中掩护方面的劣势。杜尔曼将军试图用他的舰队去阻止日军在爪哇岛的登陆船队,结果却一头撞上了日本海军的护航主力。

在激战中,英国重巡洋舰“埃克塞特”号被日军炮火重创,被迫退出战斗。荷兰驱逐舰“科尔特纳尔”号被鱼雷击沉。到了夜间,战斗仍在继续。杜尔曼将军孤注一掷,率领残部试图再次冲击日军登陆场。结果,在混乱的夜战中,他的旗舰“德鲁伊特尔”号和另一艘荷兰轻巡洋舰“爪哇”号,相继被日军发射的威力巨大的“长矛”氧气鱼雷击中,迅速沉没!杜尔曼将军本人,也随舰阵亡,以身殉国。

爪哇海海战的主力交战虽然结束了,但对盟军残余舰艇的追杀还在继续。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试图分散突围的盟军舰船,在巽他海峡、巴厘海峡等地,又遭到了日本海军水面舰艇和航空兵的轮番攻击。

美国重巡洋舰“休斯敦”号 和澳大利亚轻巡洋舰“珀斯”号 ,在试图从巽他海峡突围时,遭遇了日本海军的重兵拦截。两舰虽然奋力抵抗,打光了所有的炮弹和鱼雷,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双双战沉在印尼的万丹湾。两舰的舰长都阵亡,数千名官兵或牺牲或被俘。

英国重巡洋舰“埃克塞特”号及其护航的驱逐舰,在试图向西突围时,也再次遭到日本巡洋舰和驱逐舰的拦截,并最终被击沉。

至此,盟军在荷属东印度海域有组织的抵抗力量,几乎全军覆没!日本海军彻底掌握了整个南洋地区的制海权,其登陆部队和运输船队,可以畅通无阻地在各个岛屿之间穿梭往来。

随着爪哇岛的陷落和盟军海军的覆灭,荷兰在东印度群岛长达三百多年的殖民统治,也宣告彻底瓦解。驻扎在各个岛屿上的荷兰殖民地军队被解除武装,大批荷兰官员和侨民成了日本人的俘虏。荷属东印度总督斯塔夏麦尔将军,也被迫向日军投降。这是近代以来,第一次有一个西方殖民国家,在亚洲将其整块的、而且是如此广阔富饶的殖民地,完整地“让”给了一个亚洲国家。

日本,这个曾经被西方列强用炮舰轰开国门的“东方小国”,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打败西方殖民者、将他们从亚洲赶出去的“解放者”(至少日本人自己是这么宣传的)。这种巨大的角色反差和“胜利”的喜悦,让日本国内的军国主义狂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他们更加坚信,“大东亚共荣圈”的美梦,马上就要实现了!他们开始在占领区,积极扶植各种亲日的傀儡政权和合作组织,试图建立一个由日本主导的“亚洲新秩序”。

这场以石油开局、以帝国崩塌为句点的战役,从军事角度来看,确实打得堪称干净利落。今村均的第16军,仅以不到6万兵力、付出约1500人的伤亡,就吞下了横跨千里海域的荷属东印度,赢得了资源、赢得了战略空间,赢得了一个旧殖民时代的句号。

在整个荷属东印度战役中,盟军方面总计死亡超过6000人,被俘人数超过人。仅爪哇海海战一役,盟军舰队几乎全军覆没,损失重巡、轻巡、驱逐舰十余艘,阵亡官兵逾2300人,包括荷兰海军名将杜尔曼在内的数位指挥官。那一具具随舰沉没的尸体,和那一条条再也不会升起的国旗,不只是某几场战斗的终点,而是一个旧殖民世界的沉没仪式。

然而,在这看似辉煌的“胜利幻觉”背后,巨大的危机和隐患,也开始悄然滋生。

管理体系的混乱:占领了如此广阔、民族成分如此复杂、岛屿如此分散的地区,如何进行有效的统治和管理,对日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难题。他们虽然也试图建立各种军事和民政管理机构,但往往因为缺乏经验、人手不足、以及对当地情况的不了解,而显得力不从心,效率低下。

人口众多,治安成本巨大:荷属东印度人口稠密,各个岛屿之间的文化和宗教信仰也存在差异。虽然最初有一些当地人可能因为痛恨荷兰殖民统治而对日本人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日本人带来的,是比荷兰人更残酷的压迫和掠夺。各种形式的抵抗运动和游击战争,开始在各个岛屿上悄然兴起。为了维持占领区的“治安”,日本将不得不投入越来越多的兵力,治安成本也将越来越高。

补给线拉长,兵力捉襟见肘,海军护航压力山大:从日本本土到遥远的荷属东印度,数千海里的海上运输线,漫长而又脆弱,极易遭到盟军(特别是美国潜艇)的袭击。而日本海军虽然在初期取得了制海权,但其舰艇数量和护航能力,相对于如此广阔的占领区和如此漫长的运输线来说,也开始显得捉襟见肘。随着战争的进行,这种后勤补给和兵力不足的矛盾,将越来越突出,最终成为拖垮日本战争机器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以说,日本在荷属东印度取得的胜利,虽然在短期内为其提供了急需的石油等战略资源,但也像一口吞下了一块远超自己消化能力的“肥肉”,不仅难以消化,反而可能把自己给活活撑死。战果虽然丰硕,但失败的种子,也已经悄然埋下。

可就在日本人以为帝国已将东南亚一举吞下、海天无阻的时候,那张地图上,另一块至今尚未染红的地盘,却在悄然凝聚着更强的风暴——菲律宾。

那不是荷兰人、英属义务兵、澳洲志愿军,也不是急着逃命的港督和溃兵。那里驻扎着的,是美国正规军,是山姆大叔亲手插上的星条旗。

与荷属东印度的步步后撤不同,菲律宾的美军已不再是“远东象征”,而是被逼到家门口的困兽。麦克阿瑟这个名字,也即将在那片焦土中,以火焰写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