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暮色如血,映得那包银锭泛起幽光。王让忽觉掌中铜钱重若千钧,颤声问:“小主购置槐籽,莫非要效光武爷舂陵种槐旧事?” 刘民笑而不答,唯见其襁褓间黄绸隐现九州轮廓,竟与案上《禹贡图》遥相呼应。
正是:乳儿啮指论商道,老仆捧钱忆汉槐。
却说颖川乃颍水之阳,钟灵毓秀之地。其地文脉如星垂四野:唐珍、唐瑁等致仕鸿儒结庐颖阴,荀氏一族更显赫非常——荀谌持节镇青徐,荀彧袖藏安邦策,荀攸胸伏百万兵。此间童子尚能诵《楚辞》,老妪犹可论《周礼》,真乃“冠盖满京华”之气象。
这日王让怀揣黄绸至市集,方入当铺门槛,便见掌柜双目如炬。其人以指甲轻刮绸面,惊觉经纬间隐现未央宫朱砂印记。一须发皆白者颤巍巍捧出水晶叆叇,细观三刻,顿足叹曰:“此乃永康元年织室贡品,若存灵帝御批,价比和氏璧;今虽空白,犹值......”话音未落,柜后少仆已高呼:“十缗铜钱!”
当是时,王让怀揣铜钱疾步趋入茅屋,惊起梁间双燕。唐姬闻铜钱之数,纤指抚过粗麻襦裙。忽忆初入宫时,椒房殿内此类绸缎竟作拭手巾帕,更兼建宁年间夜宴,曾见十常侍以金线龙纹绸包裹醒酒冰。思及此处,不觉泪染春衫——昔年随手掷之如敝履,今朝却成救命稻草。
唐姬见其眉飞入鬓,疑道:“文喜公莫不是得了南阳玉玺?”待十缗铜钱现于草席,满室粲然生辉。二婢女雀跃相庆:“此钱可购粳米十石,蜀锦三匹!”却不知帷帐内酣睡的刘民,嘴角忽现陶朱公般的笑意。
正是:颖川云集擎天柱,陋巷暗藏定海针。
却说张梅方捧铜钱欲出,忽闻帷帐内奶音乍起:“且住!此银当封存五日。” 唐姬垂泪抚儿:“三日粮尽,汝将啖风饮露乎?”刘民吮指而笑:“五日之后,雒阳米商自当车载斗量来献。” 语毕忽以肉掌击案,竟有金石之音:“烦请母亲赴唐府,借良驹一匹、蔡侯纸三刀、韦诞墨十锭。”
翌日辰时,唐姬抱子立于唐府朱门外。但见:门环鎏金映日寒门环鎏金映日寒,石狮怒目慑孤鸾石狮怒目慑孤鸾。
管家唐瑭启门半尺,冷面如铁:“家主有令,自尔私奔那日落魄,便除籍宗谱......” 话音未落,襁褓中忽传清越童声:\"瑭儿岂不识舅公耶?\"
唐瑭俯身细观,见那婴孩:额生伏羲骨额生伏羲骨,目含紫微星目含紫微星。
刘民扳指如数家珍:“汝乃唐珍公堂兄四世孙,按《唐氏宗法》卷七,当称吾母为姨婆。” 更曝隐秘:“建宁三年上巳节,汝偷饮家主屠苏酒,摔碎和田玉卮......” 唐瑭闻言扑通跪地,汗透重衫。
正是:未满月婴道天机,三百载经换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