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将军!西侧漏水了!\"浑身湿透的裨将嘶声喊道。太史慈瞥见两艘敌船正用铁锥猛凿船腹,江水已经漫过下层甲板。他扯下腰间酒囊猛灌一口,烈酒烧得喉头滚烫。
\"取火油来!\"他撕下衣襟裹住长枪,\"会水的随我下船!\"
二十个赤膊汉子跟着他跃入江水。太史慈憋着气潜到敌船底下,火油顺着船缝渗进去时,他听见头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当第一支火箭钉上船板,爆燃的火光把江面照得通红,热浪推着他在水里翻了个跟头。
浮出水面时,正看见甘宁挥戟架住孙策的劈砍。两人兵器相撞迸出火星,孙策突然放声长笑:\"锦帆贼不过如此!\"古锭刀顺势下压,竟把甘宁逼得单膝跪地。
突然,一支冷箭破空而至。太史慈瞳孔骤缩,长枪脱手掷出——铁枪与箭矢在半空相撞,齐齐坠入江中。孙策趁机旋身飞踢,将甘宁踹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桅杆上。
\"主公小心!\"程普的吼声从右侧传来。太史慈回头望去,只见老将军挥刀劈翻三个贼兵,甲胄上插着两支断箭。韩当正在船尾指挥灭火,满脸烟灰都顾不上擦。
江面突然卷起怪风,带着焦糊味的浓烟扑在脸上。太史慈抓住缆绳荡回己方战船,落地时踩到具尸体险些滑倒。不知是谁的血在甲板上汇成细流,顺着排水孔淅淅沥沥往江里淌。
\"将军!他们的旗舰要跑!\"亲兵指着开始转向的青龙号。太史慈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看见甘宁正在砍断钩锁,锦帆贼的船队开始缓缓后撤。
孙策的吼声穿透夜幕:\"全军突击!莫放跑一个!\"楼船战鼓轰然雷鸣,震得人胸腔发颤。太史慈却按住要追击的士卒,眯眼望着顺流而下的敌舰——江心那片芦苇荡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白。
\"取我弓来。\"他伸手接过三石强弓,搭箭时弓弦勒进掌心血口也浑然不觉。箭簇瞄准青龙号桅杆顶端的青锦帆,江风突然在此刻停歇。
箭离弦的刹那,甘宁似有所觉地抬头。铁箭穿透锦帆正中绣着的睚眦兽首,带着整面帆布轰然坠落,把甲板上的贼兵罩了个严实。江东军顿时爆发出震天喝彩,战鼓擂得愈发急促。
黎明前最黑的时刻,甘宁船队拖着七零八落的残帆消失在江雾中。太史慈拄着长枪喘息,发现掌心被弓弦割得血肉模糊。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他听见楼船上传来清越的刀鸣。
孙策立在最高处,举着酒碗的手臂还在渗血,朝阳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金边。\"这第一碗酒,敬今夜战死的弟兄!\"他仰头饮尽,反手将陶碗摔得粉碎。第二碗酒高高举起:\"这碗敬子义!左翼守得好!\"
太史慈刚要推辞,孙策已经纵身跃下楼船。年轻主公赤脚踩过满是血污的甲板,像团烧着的火:\"当初神亭岭你说'大丈夫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如今这江东风浪,可衬得起你的剑?\"
江风掠过千疮百孔的战旗,带着晨雾的湿意。太史慈望着酒碗中晃动的朝阳,忽然想起北海孤城上那面被烧剩半截的\"孔\"字旗。他碰了碰孙策的酒碗,陶瓷相撞发出清脆的\"叮\"。
\"慈既受孙家鱼鳞甲,自当以命相护。\"烈酒入喉时,他看见程普在不远处擦拭佩刀,老将军冲他举了举酒碗,脸上的血痂随笑容裂开。
江心的雾气散尽了,早起的鱼鹰掠过泛起金鳞的水面。楼船残破的\"孙\"字旗突然被风扯直,猎猎声响中,隐约传来甘宁船队的残兵在远处沙哑的咒骂。孙策往嘴里抛了粒炒豆子,嚼得咔咔响:\"等着吧,不出三月,我定让那锦帆贼心甘情愿跪着叫主公!\"
太史慈没说话,弯腰捡起片染血的鱼鳞甲。晨光透过甲片上的小孔,在他掌心映出点点光斑,像极了初见那日,孙策铠甲上跳跃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