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眼看到唐哲在田埂上站着,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没有?”
唐哲点点头说:“我已经吃过了,妈,你腰本来就不好,就不要来了嘛,万一再扭伤了怎么办?”
陈秋芸提着背篓往田边走,说:“你妈是那种娇贵的人吗?唉,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先回去做饭。”
唐哲喊了声唐婉:“你也和妈一起回去做饭吧。”
唐婉摇着头说:“我不,我要抓黄鳝。”
陈秋芸说:“她爱抓就让她们抓吧,就做几个人的饭我还是忙得过来。”
唐哲看了一圈,问唐婉:“大凤和二狗他们呢?怎么没有看到他们来?”
唐婉说:“大凤姐在最下边那几丘田里抓呢,她说我们的牛翻出来的黄鳝,她不能要。”
唐哲哦了一声,说:“她这个人也真是的,二狗和他姐一起吗?”
唐婉说:“应该是吧,大凤姐有时候和厚植公的脾气一样,硬头得很。”
唐哲也不再说什么,那样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本来就有些自卑和胆怯,在外人看来,就是假硬气,不肯弯腰。
唐自立翻了两铧,稳住铧口,对唐哲说:“你在那里干坐着干吗?把鞋脱了,下来我教你翻田。”
下面唐孝贤笑道:“自立哥,这样也要得,拿头牛来翻,拿头牛来耍。”
这是一句骂人的玩笑话,唐哲当然听得出来,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圈子里,一到开春的时候,只要大人带着孩子去田里干活,孩子嘛,当然是玩心重了,说是干活,无非就是在田边看看沟里的水来没有,多数的时间是在田里抓蝼蛄,这里的人也叫它们土狗崽, 这种虫子打洞特别厉害,常常把田坎打穿,然后一丘田里的水要不了多少时间就漏得干干净净。
每当别人看到孩子们在田边玩耍时,就会这样开玩笑。
唐哲脱了鞋,把裤管挽到大腿处,下了水田走到唐自立身边,唐自立把铧口把交到他的手里,说:“就这样稳着,这头水沙性子好,到了头,它会自己转回来。”
唐哲按照父亲说的话,稳着铧口慢慢走着。
唐自立看着他的样子,笑着说:“你不要光稳着不动呀,铧口在手里要摇着走,要不然它会一直往地下钻,钻深了再大的力气也拉不动的。”
唐哲哦了一声,学着父亲之前的样子往前走着,到了头,唐自立又给他亲自示范了一次如何调头,把铧口再次交到唐哲手中的时候,他说:“自从去年被野猪拱了,我这个腿和腰只要一干重活就越来越痛,趁着我现在还动得,你要抓紧时间好好学一下如何翻田翻土,不要等到时候我走了,你什么都没有学会,别人笑话你不说,到时候翻个田土这些活还要去求别人,你怎么生存下去呢?”
听到父亲这样说,唐哲突然觉得眼睛里你是进了东西,涩涩的,似乎有什么要掉下来,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他才对父亲说:“爹,你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唐自立跟在他身边,眼睛一直是看着牛和铧口,根本没有看到唐哲现在红红的眼睛,叹了口气,说:“我说的是实话,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光靠着一天去打点猫猫,那也不是长久之计,以后要踏踏实实过日子,这些本事还是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