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里泛着股子腐烂的腥气,太史慈每走两步就得把靴子从淤泥里拔出来。江东的水田刚插完秧,泥巴还带着冰碴子的寒意,顺着牛皮靴的裂缝往脚心里钻。他数着腰间响箭的数量,第十三次摸到箭尾的麻绳——十三支,正好对应身后十三名斥候。五里外就是孙策的帅旗,可昨夜烧龟甲时那道歪歪扭扭的裂纹,像蜈蚣似的在他眼前晃。
\"咔嚓\",右前方突然传来芦苇折断的脆响。太史慈猛地攥紧铁胎弓,指节把弓臂上的牛筋勒得咯咯响。十三名斥候齐刷刷矮下身子,泥浆子顺着皮甲往下淌。这时候他们听见马蹄踩碎薄冰的声音,先是三两声,接着像暴雨似的在芦苇荡里炸开。
白鹭扑棱棱飞上天,银甲小将的披风卷着晨雾冲出来。太史慈的瞳孔缩成针尖——那画戟上的红缨分明在滴血,孙策的银甲前胸还粘着半片羽毛。他张嘴要喊\"撤\",可孙策的马头已经撞进斥候堆里,画戟抡圆了劈开晨雾:\"东莱太史慈,可敢赌斗?\"
太史慈的后槽牙咬得发酸。他看见孙策的护心镜上沾着泥点子,画戟尖儿还在往下淌水,活像条刚出水的银蛟。这时候要是不应战,往后在江东还怎么带兵?他反手把铁胎弓甩给亲兵,靴跟狠狠一磕马肚子:\"赌什么?\"
两匹战马撞在一起的瞬间,太史慈闻见孙策铠甲缝里钻出来的汗酸味。这哪像小霸王,分明是个三天没洗澡的莽夫。画戟擦着耳根子过去,带起的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太史慈抡起檀木弓往戟杆上砸,弓弦绷断的脆响混着孙策的大笑:\"痛快!这才配得上'酣战'!\"
太史慈心里咯噔一下。他早听说孙家秘传的\"酣战\"戟法,每招都带着股子不要命的疯劲。果然,孙策的戟影突然快了三成,劈头盖脸砸下来跟打铁似的。太史慈的护腕被震得裂开条缝,露出底下结着血痂的旧伤。他借着后仰躲过横斩,袖筒里的三棱箭贴着马鬃飞出去。
\"当\"的一声,孙策用护腕磕飞暗箭,画戟顺势往马脖子底下钻。太史慈整个人贴在马背上,能感觉到戟尖挑断了两根鞍绳。这时候日头升到头顶,铁甲晒得烫手,两人从马上打到芦苇丛,烂泥裹着断草粘了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