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着冰碴子往甲板上砸,张辽扶着桅杆咳得脊梁骨都在打颤。船尾熬药的陶罐咕嘟作响,苦味混着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他低头瞅见貂裘前襟上黑褐色的药渍,忽然想起去年合肥城头,有个新兵蛋子捧着汤药差点泼了自己满身。
\"老卒不需锦袍暖骨!\"张辽猛地扯开镶金线的领口,貂裘在半空划出道弧线。船头了望的徐盛听见动静回头,正看见那件魏王亲赐的华服被浪头卷着往南漂。张辽抹了把嘴角血沫子,铠甲鳞片刮得掌心生疼——这身铁甲还是二十年前陷阵营的制式,护心镜上\"高\"字的刻痕早被磨得只剩凹痕。
突然,船身剧烈摇晃。江面炸开数道水柱,二十艘艨艟战舰从薄雾里撞出来,船头赤帻的吴兵齐声吼着\"克敌制胜\"。张辽踉跄着抓住箭垛,眯眼看见当先战船上飘着\"吕\"字大旗,旗杆下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将领,腰间佩剑正泛着幽蓝寒光。
\"张文远在此,鼠辈安敢?!\"老将军嘶吼着往舱里撞,铁甲撞得门框木屑纷飞。他从兵器架上抄起铁胎弓时,右手小指不自然地扭曲着——那是去年突袭东吴粮道时中的毒箭,骨头烂了半截愣是让他拿匕首削了。弓弦绷紧的吱呀声里,他恍惚听见合肥城百姓的哭喊,那些被吴军掳走的妇人孩童...
\"将军!风向变了!\"陈烈扯着嗓子喊。张辽腮帮子咬得发酸,三棱箭簇对准青铜面具下的咽喉。江风突然转向,船帆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混着他咳出的血点子砸在甲板上。箭离弦的刹那,他右臂传来清晰的骨裂声。
箭矢穿透吕蒙左肩时,青铜面具\"当啷\"落地。张辽望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忽然想起下邳城破那日,陈宫被押上白门楼时也是这般神色。\"白门楼...白门楼...\"他扶着箭垛狂笑,染血的牙花子都露在外头,\"痛快!这他娘的才叫突袭!\"
江面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吴军战船开始变换阵型。吕蒙捂着肩头退到船舱后,十几个重甲兵举着铁盾往前压。张辽反手抽出双戟,刃口崩缺处还沾着逍遥津的泥。他踢翻装箭的木箱,二十支狼牙箭哗啦啦散在脚边——正好够摆个雁门军惯用的拒马阵。
\"将军,右舷漏水了!\"陈烈的声音带着哭腔。张辽刚劈翻两个跳帮的吴兵,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低头看见甲缝里渗进来的江水泛着红,这才发现肋下甲叶不知何时被挑开了,血正顺着护腰的牛皮绳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