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传来床架轻微的吱呀声,接着是瓷器相碰的脆响。
苏玉真往宣德炉里添了勺龙脑香,白烟倏然窜高半尺,在她与丈夫之间竖起朦胧的屏障。
“也不急。”
她将留声机音量调大两格,杜丽娘正唱到“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让他再玩两年。你二十多岁的时候,不也在苏黎世...”
话音未落就被丈夫拽进怀里,真丝睡袍下摆扫落了茶几上的雪茄剪。
顾明渊的下巴抵着她抹了玫瑰精油的长发,平板上突然弹出条监控警报——车库感应器被触发,那辆新上的阿斯顿马丁正驶向滨江大道方向。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比上周五晚了四分钟。
“池家那孩子...”苏玉真突然开口,“他父亲上个月在澳门输了艘游艇。”
顾明渊关掉警报的动作像按下核按钮般果断,手指却在妻子肩头流连:“年轻人嘛。”
他顿了顿,调出瑞士银行的账户流水,“不过下个月董事局晚宴,该让云归认识认识周行长的千金了。”
屏幕光照亮他瞳孔里盘算的星图,“那姑娘...我印象不错。”
留声机转到《寻梦》一折,杜丽娘唱“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
月光透过万字纹窗棂,在摊开的季度报表上割出斑驳的裂痕。
那些数字间隙里爬满看不见的蛛网——去年收购的医疗器械厂、正在谈判的东南亚港口、等待过会的矿业公司...
顾明渊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父亲书房里那盏绿罩台灯,照着的也是同样密密麻麻的棋局。
楼上的动静不知何时停了,夜色重新变得端庄典雅,仿佛刚才的旖旎不过是昆曲唱段里的幻觉。
顾明渊摸出怀表看了眼——这是1896年维多利亚女王送给他曾祖父的礼物——表盘上镌刻的拉丁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tempus Fugit(光阴飞逝)。
“下周三的飞机。”
他合上怀表时金属盖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我不能在家陪着儿子,你多陪着他...”
苏玉真已经走到红木多宝阁前,取下个和田玉雕的貔貅把玩:“听说周行长夫人最近迷上翡翠赌石。”
她背对着丈夫,声音里带着计算器按键般的精准,“我明天让瑞丽的师傅送两公斤莫西沙料子过去。”
窗外传来跑车引擎的轰鸣,由近及远消失在梧桐大道尽头。
顾明渊走到妻子身后,发现貔貅的眼睛是用缅甸鸽血点缀的——和他们结婚时苏玉真凤冠上的宝石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