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滚烫灼骨的时刻(2 / 2)

这片血腥的腐肉矿坑里。

那场即将由他亲手点燃、以所有监工头颅和链枷锁环为燃料的清算风暴……

暗处,已经有未知的掠食者,投来了贪婪注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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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阿岩每一步都踏在血与泥凝成的浆汤里,鞋底早已磨穿,裸露的脚板在碎石和碎矿渣上碾过,割开一道道渗血的裂口。

肩头那箩筐里的血矿死沉,每一块都像是刚从某种巨大生物内脏掏出来的暗红肉块,布满细微、搏动般的青紫纹路,渗出粘稠湿冷的液体,顺着少年单薄脊梁往下淌,将本就褴褛的麻布衣衫浸得透湿,紧贴在皮肉上。

右臂的骨头秤刺青又灼烧起来,细密的、仿佛要撕裂皮肉的金色裂痕在灰暗的皮肤底下明灭不定。

阿岩闷哼一声,身体踉跄,额头狠狠撞向坑道旁凸起的尖锐岩壁,碎石簌簌滚落。

他死死咬住下唇,把涌到喉咙口的惨叫和铁锈般的血气一起咽回去,只留下一点细碎不成声的呜咽。

三天前,也是这样滚烫灼骨的时刻。

不过那次,是父亲在剥皮张狞笑中被那冰冷的秤钩挂住脖子,秤杆上刻着命债的冰冷数字刺眼地闪着血光。

父亲瘦得只剩下骨架的身体被那闪着寒芒的铁钩轻而易举地提起,双脚离地,颈骨爆裂开的脆响在死寂的矿道里如同惊雷……

那时,他臂上的刺青也在发烫,像此刻一样。

“顶你娘个肺的烂秤……”他低骂一句,带着血丝的唾沫啐进脚旁浑浊的血水洼,溅起几朵微小的黑红水花。

指甲无意识地深嵌进刚才撞击的岩缝,留下几道带着皮肉碎屑的灰白凹槽。

一阵杂乱刺耳的撞击声和粗重惊惶的喘息由远及近,沉闷而急促地敲打着坑道。

剥皮张来了。

只是这位平日里宛如矿洞土皇帝的胖子监工,此刻的形象与威仪沾不上半点边儿。

他身上那件彰显权势、用某种韧兽皮硝制而成的油亮马褂撕裂了好几道大口子,沾满了湿滑的矿浆和黑色的煤灰,沾血的绷带胡乱缠在一条粗壮的胳膊上,颜色已经从最初的白变成脏污的乌褐。

那张肥硕油光的脸上,纵横交错的不是往日的凶横,而是深切的恐惧,像一层凝结的油垢贴在泛着青的皮肤上。

那双惯于用狠毒抽打矿奴的腿脚,此刻如同泡发了的死猪肉,在湿滑坑洼的地面上笨拙地拖行、打滑。

更触目惊心的是他腰间那象征剥削者地位的标志——血褐色的剥皮秤。

那杆精铁打造、尾部缀着沉重青铜砣、顶端悬挂锋利三角铁钩的凶器。

平日总是耀武扬威地悬挂在剥皮张腰侧最显眼的位置,此刻却像条断了脊梁的死蛇。

秤盘和三角钩都拖在肮脏泥浆里,随着他狼狈的奔跑,一路刮擦着岩壁地面,拉出刺耳又狼狈的金石摩擦声,拖拽出一溜稀碎的矿渣。

“反了!都他妈反了天了!”

剥皮张惊恐扭曲的咆哮,在阴冷的矿洞通道里撞出层层叠叠失真而诡异的回响,像一个破了洞又嘶哑不堪的风箱在拼命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