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擦干眼泪,郑重地点头。他知道,年轻的皇帝终于要开始反击了。
夜深人静,皎洁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整个洛阳皇城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黑暗中。两个黑影贴着宫墙悄然前行,借着巡逻侍卫换岗的间隙,如鬼魅般闪入皇帝寝宫的偏门。
寝宫内,元子攸正独自坐在烛台前,跳动的烛火在他憔悴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他褪去龙袍,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后背上一大片紫黑色的淤青触目惊心。
\"陛下!\"城阳王元徽见状,一个箭步上前,颤抖的手指悬在半空不敢触碰。这位年过五旬的皇叔顿时红了眼眶,声音哽咽:\"老臣...老臣罪该万死,竟让陛下受此奇耻大辱!\"
元子攸摆摆手,示意他们靠近。烛光下,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坚毅:\"皇叔不必自责。尔朱荣欺朕太甚,此贼不除,朕寝食难安。\"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
侍中杨侃谨慎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陛下有何打算?\"这位素以足智多谋着称的文官此刻眉头紧锁,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元子攸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信纸因长期摩挲已经起了毛边:\"这是朕暗中联络的河北义士名单。尔朱荣不日将回洛阳受封,这是我们的机会...\"他修长的手指在名单上轻轻点过,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段血泪深仇。
突然,窗外传来\"咔嗒\"一声轻响。三人顿时僵在原地,元子攸的手悬在半空,烛火映照下能看到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杨侃的手已经按在了佩剑上,元徽则死死盯着窗棂,呼吸都停滞了。
过了许久,确认只是夜风吹动树枝的声音,三人才长舒一口气。元子攸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继续道:\"届时朕会在明光殿设宴...\"
\"陛下,\"元徽忧心忡忡地打断道,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此事若败...\"
元子攸惨然一笑,这个笑容让他瞬间苍老了十岁:\"败了不过一死,胜过如今生不如死。\"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逐渐变得锐利,\"朕这个皇帝,也该做点皇帝该做的事了。\"
就在此时,寝宫外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溜过廊柱,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更远处,皇宫的阴影中,几个黑影若隐若现——他们如同鬼魅般静立不动,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皇帝的密探,还是尔朱荣安插的眼线...
这一夜,洛阳城的寒风似乎格外刺骨,卷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灰烬,在皇城上空盘旋不去。那灰烬中隐约可见未燃尽的纸屑,上面残存的墨迹依稀可辨——正是元子攸白日被迫写下的封赏诏书的残页。
元子攸忽然站起身,走到窗前。寒风吹动他单薄的衣衫,他却浑然不觉。\"你们看,\"他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宫灯,\"这洛阳城的万家灯火,本该是朕的子民安居乐业的象征。可如今...\"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杨侃上前一步,郑重地跪下行礼:\"陛下,臣等愿效死力!\"
元徽也颤巍巍地跪下,老泪纵横:\"老臣这把老骨头,也该为元魏江山尽最后一份力了。\"
元子攸转身扶起二人,烛光下,三人相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君臣,而是三个赌上性命也要搏一个未来的同谋者。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处,那片飘散的灰烬中,一个未被完全烧毁的名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晋王\"二字,仿佛在嘲笑着这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