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烛火通明的府衙大堂内,酒肉香气与汗臭混杂。葛荣赤着上身坐在主位,古铜色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在火光下泛着狰狞的光泽。他一手抓着烤羊腿大嚼,一手举着酒坛仰头痛饮,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胸膛上。
\"哈哈哈!痛快!\"葛荣将空酒坛往地上一砸,陶片四溅,吓得侍酒的婢女惊叫后退。
韩楼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陛下?可是酒菜不合胃口?\"
葛荣猛地转头,眼中凶光毕露,像头盯上猎物的饿狼。他一把扯过韩楼的衣襟,喷着酒气道:\"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三日!然后——\"他松开手,从腰间抽出佩刀,刀锋在烛光下闪过一道寒芒,\"朕要亲自带兵,砍下刘璟那小儿的人头!\"
韩楼喉结滚动,额角渗出冷汗:\"陛下三思啊!相州城高池深,刘璟又诡计多端,上次破野头就是...\"
\"放你娘的屁!\"葛荣暴喝一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一把将韩楼掼在地上,踩住他的胸口,\"那小子不过是靠着给尔朱荣当女婿才爬上去的软蛋!朕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堂下众将噤若寒蝉,只有角落里几个喝醉的将领还在含糊地喊着\"陛下威武\"。葛荣环视一周,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透着癫狂:\"传旨!破城之日,三日不封刀!\"
与此同时,远在相州的刘璟正在城楼上巡视。夜风骤起,吹得他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像一面战旗在黑暗中翻卷。他忽然停下脚步,修长的手指按在冰冷的城砖上,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
\"大人?\"亲将慕容绍宗提着灯笼上前,火光映照出刘璟凝重的侧脸。
刘璟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传令下去,明日开始全城戒严。多备滚木礌石,加固城门,所有水井派重兵把守。\"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得仿佛从地底传来,\"葛荣...要来了。\"
慕容绍宗领命而去,铁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刘璟独自站在城头,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斑驳的城墙之上。他忽然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葛荣啊葛荣,你以为我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纨绔子弟?\"
夜风吹乱他的额发,露出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他望向北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用兵之道...\"
城下忽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长两短,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刘璟转身望向城内,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只有巡夜的士兵举着火把在街巷间穿行,像一条条游动的火蛇。
\"报——!\"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跑上城楼,\"北面三十里发现敌军斥候!\"
刘璟神色不变,只是轻轻整了整披风:\"果然来了。\"他抬头望向夜空,乌云正缓缓遮蔽明月,\"传令各营将领,即刻到议事厅集合。\"
夜更深了,北风呼啸着掠过城头,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转。远处的山影如巨兽般蛰伏,仿佛在等待着吞噬一切的时机。刘璟最后望了一眼北方,转身走下城楼,铁靴踏在石阶上的声音,像战鼓般一声声敲在守城将士的心头。
这一夜,相州无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