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清脆，钟离岛外，船只一艘接一艘出海。</p>
沙门镇将钟离克登上了一艘大船，升起了代表出航的赤旗。一时间海面上百舸争流，密密麻麻向北航去。</p>
“这船是不是有点高了？”田茂轻捋颔下胡须，问道。</p>
水军副督黄和正坐在窗边擦拭佩刀，闻言说道：“温麻船屯至今还没送一艘船过来。眼下用的都是旧船，确实不太好使。不过今日风浪不大，应无大碍。”</p>
田茂却轻轻摇头。</p>
他是标准的旱鸭子，曾经登上过一艘船只，被晃得脸色发白。</p>
当时杨宝便笑过他，说船还下锚在浦内呢，你就这个样子，若真去了大海，怕是隔夜饭都要被晃吐出来。</p>
田茂没与他争辩。</p>
他觉得晃得很厉害的甲板，在水师将士们眼里只是寻常，他们甚至能在左右颠簸的状态下健步如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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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这个时候，田茂意识到陆师与水师完全不是一回事。</p>
他早年在银枪军带过三年兵，对陆上战事非常熟稔，但自觉来到船上，剧烈颠簸的情况下，银枪军可能也不是这些水师的对手。</p>
“黄将军，杨都督今在何处？”田茂问道。</p>
“昨夜有船回来，已在沙门岛。”黄和答道。</p>
田茂缓缓点头，看向北方。</p>
而就在他们说话间，沙门岛附近的海面上，舟楫连天，一副大举出发北进的样子。</p>
命令是杨宝下达的，原因无他，这破岛几乎没稳定的淡水来源，全靠之前修建的几个池子收集雨水储存。</p>
可那池子里的水是什么鬼样子？一堆可疑漂浮物，颜色发暗，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便是烧开了都有股怪味。</p>
好在船上还携带了不少淡水，但也不可能让几千人长期饮用，没办法，直接北上算球。</p>
船队离开沙门岛后，在东南风的吹拂下，上下起</p>
伏，劈波斩浪，直直驶往未知的彼岸。</p>
今日天气其实不错，风浪也不大。</p>
杨宝站在船只前甲板上，静静看着黑沉沉的海面。</p>
船只周围出现了鱼群，不过一晃即逝。</p>
两只鸟似乎飞累了，居然歇在了桅杆顶部，落下了一滩鸟屎。</p>
有水手拿着末端绑了绳子的鱼叉，死死盯着海面。他们以前只在江上叉过鱼，却不知海里的鱼能不能被叉到。</p>
有那航过海的老水手说海里大鱼吃小鱼，如果你用锡做一条小鱼再装上大鱼钩，用绳子吊着放到海水中上下浮沉，说不定就有大鱼咬钩，这时候就可以用鱼叉叉了。</p>
杨宝听不太懂吴语，但接触久了，隐约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由得哑然失笑。</p>
不过，他也真想捕一条海上的大鱼献给天子，并曾经授意下面人这么去做，只是运气不佳，至今没有得手。</p>
他看了一会后便回到了舱内。</p>
舱中坐满了脸色发白的军士。曾经战天斗地、满腹豪情的左飞龙卫武人们用紧张又可怜的目光看向每一个进来的人。</p>
每个人的回答都是“快了”、“快到了”，事实上直到入夜，船还在大海上航行着。</p>
船舱内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呕吐物始终无法及时清理，因为太多了。</p>
水手们骂骂咧咧地端着簸箕走了进去，遇到不长眼挡路的人，直接把他的脚踹开。</p>
府兵们没那个心气和他计较了，默默把腿收回。有那报复心重的，暗道上岸后定要把这厮骗上去，狠狠给他一顿老拳。</p>
当然也有人天赋异禀，头一次出海，居然和没事人一样走来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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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般被打发去了底舱，看看辎重有没有被浸湿。</p>
世上就没有不漏水的海船，或多或少而已，必须要有人守着底舱。</p>
杨宝很快回到自己的舱室休息了，因为闻了呕吐物后，他也觉得有点不舒服。</p>
夜间好像起了风，还下了雨。被惊醒之后，他打开了窗户，却见海面上电闪雷鸣，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p>
他也是出海之后，才知道原来万里无云的情况下，下一刻会突然乌云密布，给你来一场豪雨。</p>
船只晃动得更厉害了。</p>
他有些紧张，海上天气实在太多变了，这种未知的风险最是磨人。</p>
还好后半夜闪电消失了，风雨也变小了，当黎明到来之时，他再一次来到了甲板上。</p>
前方出现了高耸入云的山峰———是的，乌云没有散去，压得很低，几乎被山尖刺穿。</p>
山峰之下是翠绿的森林，一条河流分开草地，反射着粼粼波光。</p>
山坡上的牧羊人傻呆呆地看着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只。</p>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p>
密密麻麻的桅杆刺穿黑云，几乎把苍穹给撑了起来。</p>
旗帜一面接一面升起，铃铛、铜锣之声在海面上传出去很远。</p>
风向陡然一转，迎面吹来一股桐油和铁锈味。</p>
“嘭！”走在最前面的一艘大船上放下了几艘小舟，溅起大滩水花。</p>
朱红色的船帮之上，水师将士们如同下饺子一般缀网而下，落在小舟之内。</p>
“嘭！嘭！”一艘接一艘小船被放下。</p>
更有那吃水较浅的船只，顺着涨起的海潮，直冲向海滩。</p>
整个大海沸腾了！</p>
“咩……”头羊扭头离去，群羊轰然炸开，紧紧跟上。</p>
牧羊人回过神来，嘴里喃喃道：“梁国使者不是刚来么？怎么一下又来了这么多使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