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旋身用剑鞘去接,金属相撞竟迸出幽蓝火星——是淬了孔雀胆的暗器。
黎婉的惊叫与剑鸣同时响起。
她不知何时攀上了飞檐,道袍下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灯笼精准砸向黑衣人后颈。
趁那人侧身闪避,我袖中铜钱激射而出,带着血丝没入他曲池穴。
\"接着!\"我将染毒的铜钱镖抛给黎婉,她凌空画符的身姿像极了展翅的丹顶鹤。
当镖身沾染她腕间鲜血的刹那,那些伪造的\"武当\"字样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渐渐显出\"钱塘\"的真容。
暴雨在黎明前停歇。
我蹲在浑身抽搐的黑衣人跟前,用剑尖挑起他下巴:\"去年中秋,贵帮运往少林的素斋里混了五斤河豚肝,这事要是让空闻大师知道......\"
他瞳孔骤缩的模样比任何供词都真实。
我起身时故意踢翻墙角的桂花酿,琥珀色的酒液顺着青砖缝流成蜿蜒小溪,正好勾勒出君山总舵的轮廓——那是钱塘帮存放账簿的密室方位。
七日后,岳阳楼头。
我倚着褪色的朱漆栏杆啃酱鸭脖,看楼下乌泱泱挤着六大派的话事人。
崆峒五老的红葫芦在阳光下活像串糖葫芦,华山派掌门的新腰带足有三掌宽,怕是能直接当攀岩索用。
\"诸位请看!\"我扬手将染血的账簿抛向半空,黎婉适时打出一道清风符,泛黄的纸页在众人头顶铺展如屏风。
当钱塘帮伪造各派印鉴的草图清晰显现时,静玄师太的拂尘柄竟被她捏出裂痕。
丐帮彭长老的绿玉杖重重顿地:\"好个一石三鸟!
既败坏武当清誉,又挑拨六大派关系,最后还想吞并漕运......\"他突然猛嗅几下,目光落在我脚边的食盒,\"宋掌门,这卤香莫非是......\"
\"武当后山的陈年酒糟,配汉水银鱼熬的汤头。\"我掀开食盒,热气携着异香席卷楼台,\"钱塘帮送来的三十船洞庭银鱼,正好给诸位压惊。\"
哄抢声中,黎婉悄悄拽我衣袖。
她今日特意换了杏黄襦裙,发间金簪在江风中轻颤:\"你早上让我准备八大坛辣酱,原是为了这个?\"
我凑近她耳畔低语:\"厨房刘婶说,吃人嘴软。\"话音未落,峨眉派的女弟子们已经围着食盒研究配方,灭绝师太正用剑尖挑着鱼刺,严肃得仿佛在练玉女素心剑法。
半月后的授剑大典,真武大帝像前的香炉插满各派令旗。
我摸着被辣酱染红的下巴宣布:\"从今往后,武当弟子每月初七都要帮山下农户挑粪。\"
满场哗然。
黎婉手中的茶盏晃出涟漪,她腕间伤口早已结痂,却在听到\"挑粪\"二字时又渗出些许血珠。
我笑着举起铜钱,血丝此刻竟凝成麦穗图案。
\"《道德经》有云:下士闻道,大笑之。\"我屈指弹响铜钱,清越颤音压下骚动,\"不笑不足以为道——就像你们觉得挑粪腌臜,可没有五谷轮回,哪来的真气运行?\"
年轻弟子们笑得东倒西歪,长老们捋须的手僵在半空。
我忽然正色道:\"武当立派之本,不在真武剑阵,而在晨钟暮鼓里耕作的手,在暴雨夜值守的肩,在明知谣言滔天依然信我的眼。\"
山风掠过黎婉含泪的眸,她藏在广袖里的手比出个歪斜的三清指。
当六大派赠礼的马车驶出山门时,我攥着突然出现在案头的密信,指尖抚过信封上那朵用朱砂画的桃花——分明是西域白驼山的标记。
铜钱在掌心无端发烫,血丝正缓缓爬向\"茶\"字方位。
我望着天柱峰翻涌的云海,突然很想喝黎婉煮的雨前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