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晓婷大惊失色道:“送礼,还让你带着?一看你们两个都是榆木脑袋,这送礼的事还让人带着。再说了,以我对县长的了解,人家也不可能会收孙主任的礼呀。”
杨伯君说道:“您的意思是这县长不收礼,不太可能吧,你看他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拿工资能养活的人啊。”
齐晓婷说道:“你不要少见多怪嘛,到了处级干部,挣钱的门路太多了,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收入都是黑色收入,有很多那是灰色收入,灰色收入连组织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家这么年轻,上面又有这个关系,搞点灰色收入,太正常了。县长是外地干部,咋可能去收老孙三瓜俩枣的,不过嘛,该送还是要送,他不收是他的事,至少这是一种态度嘛。”
杨伯君试探性的问道:“假如一次收上个1000块钱的红包,是算黑色收入,还是算灰色收入?”
齐晓婷牵着杨伯君的手,感觉杨伯君在说收1000块钱红包的时候,这手心里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于是问道:“怎么,你收过1000块钱红包?”
杨伯君马上说道:“唉,我怎么可能收红包呀?”
齐晓婷笑说道:“1000块钱的红包,那要看什么级别、什么身份收。1000块钱,说句实在话,一般的副县长、县长,如果一次性收个1000块钱,金额不高不低吧,相当于半年的工资了,但如果是厅局级,1000块钱估计也就是正常的礼尚往来,纪委都不会管。”
杨伯君说道:“如果是科级干部呢?”
齐晓婷摇了摇头,说道:“科级干部,科级干部谁会给送1000块钱?嗯,除非是那教育局的人事科科长、财政局预算科的科长。一般情况下,200块钱那就是正常的了。说句实在话,对于科级干部来讲,1000块钱有些偏高,不过也算不上什么。但是你要知道啊,有人给你送1000,下次也有人给你送2000,收了1000的人,他就敢收2000,到最后,东窗事发那肯定不是一千两千的问题,那积少成多上万啊,那肯定就是贪污受贿了。你不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我爸老家里那个亲戚齐江海吗?不就判了五六年,后来因为改造积极才出来的,现在在东投集团运输公司里跟车卖票呢?”
杨伯君看齐晓婷说道十分轻松,心里也就觉得踏实了些,心里也是暗道:“我收毕瑞豪1000,以后坚决不会收第二个人1分钱了。”
杨伯君也就说道:“晓婷啊,咱们真的该结婚了,这每天在一起生活,像偷鸡摸狗的贼一样,这恐怕不行啊。”
齐晓婷说道:“哎呀,这不是我爸和我妈俩人离婚,离了婚之后俩人遇事就不商量,一会儿我爸同意我妈反对,一会儿我妈同意我爸反对。哎呀,你不要着急,等我回去之后再给我爸做做工作,我觉得这事最后还是我爸说了算。”
听到齐晓婷这样说,杨伯君内心一种自卑感油然而生。自己和齐晓婷两人两情相悦,在大学的时候,杨伯君是学生会主席,齐晓婷是活动部部长,那个时候的齐晓婷就已经深深爱上了杨伯君。只可惜杨伯君是农村家庭出身,在齐晓婷的坚持下,雷红英和齐永林两个人虽然都没有反对,但是到结婚的时候,两人始终达不成一致意见,这让杨伯君总觉得是自己没钱,被齐永林和雷红英看不起。
杨伯君也就说了:“其实我心里都清楚,是齐叔叔和雷阿姨看不起我,觉得我是农村出身。”
齐晓婷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不要这么想,我爸我妈俩人都是农村出来的,要不是当时我姥爷在学校能说上话,推荐我爸上个大学,我们家现在还说不定还不如你们家。你看你现在是县长秘书,而且你跟着的是咱们东原县最有潜力的几个青年干部呀。我爸都说朝阳县长是组织重点培养的干部,以后说不定是要当大官的。你呀,就好好地跟着朝阳县长,争取等朝阳县长下一步调到市里面的时候,继续给朝阳县长当秘书,从市里面到时候再出来,你随随便便都是处级干部了。”
听到处级干部几个字,杨伯君心里波动了一下。跟着县长当了秘书,对身边的科级干部多少都已经有些看不上眼了。县科级的局长、乡镇的书记、乡长,以前的时候都觉得高不可攀,到现在,只要自己愿意,这些领导每天都会陪自己吃饭,多少觉得乡镇长和县里二级班子的局长、书记似乎都是就可以达到的位置。这就是距离产生美吧,在杨伯君眼里,那些没进常委班子的副县长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
但想起来毕瑞豪与沈鹏的话,就犹如一拳重击打在他身上,让他感觉到这县长到时候一走,他勉为其难的也就当一个科级干部,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要抓紧时间挣钱呀。
时间到第二天,夏天的早上也是十分惬意,天气不冷不热。我穿上衣服之后,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照了照,鬓角处竟然有了几根白发。暗自感叹了句,压力还是大呀。
在县委招待所小餐厅里吃过早饭,一出门,谢白山就已经发动了汽车。早上的东洪县县城异常热闹,恰逢早市,夏天是大自然对整个北方的丰厚回馈,蔬菜已经大量上市,大街上随处可见卖菜的卖水果的摊贩。谢白山打开收音机,收音机里播放着省台的新闻,播音员字正腔圆地播报:“我省陆续开始进入夏收准备阶段,夏收期间,全省天气整体晴好,各地各部门都在抢抓有利时机,做好冬小麦的收割工作,确保颗粒归仓……。”
看着外面一片烟火气,我就问道:“白山啊,你在咱们安平乡的时候,那个收割小麦、统计粮食产量,这个事你知不知道?”
谢白山基本上摇了摇头说道:“县长,这个你问到我的盲区了,你知道的,我从东北回来之后,老家根本没有给我分地,我就在乡政府里开车,没有参加过农业生产,这个农经办的工作我也不知道。”
我点头应了之后,继续说道:“小车班的司机,现在你处的如何了?”
谢白山一手轻轻拍打着方向盘,一边目光注视着前方说道:“小车班的司机,我们都是开车的,大家平时都处得来。不过焦进岗主任的司机和泰峰书记的司机呀,这俩人现在情绪不高,一个领导在住院,一个现在被双规,直到现在都没有说法。”
我这才想起来焦松的事情,这焦松是和二哥晓勇是认识的,晓勇还专门打电话说让关心一下焦松的妹妹焦杨,说她是个知识分子,又是个女同志,一定要多关心、多照顾。我心里想着,焦杨比较文弱,管科教文卫是合适的,事实上并不适合分管农业,下一步还空缺两个副县长,人事解冻之后,新的书记不到位,如果有机会还是要向张叔推荐一下副县长人选。
我又说道:“白山啊,这个大家对你们办公室的彭主任是什么看法?”
谢白山问道:“彭凯歌啊?”
我说道:“是啊,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呀。”
谢白山说道:“这家伙挺聪明的,对人也很礼貌,但我听小车班的人对他还是有点看法。这个人之前在城关镇当镇长,和当时的书记好像关系不太好,后来他想办法就调到了县政府办公室当主任嘛。哦,对了,我好像听说他和刘超英县长是什么亲戚?”
听到二人是亲戚,我有些诧异,我回忆着刘超英与彭凯歌两人的履历表,又想起了他们的人事档案,似乎没有直接的亲戚关系。
领导干部之所以都有一个记人记得特别清楚的本事,那就是时常没事的时候会翻一翻干部的人事档案。普通人了解一个人,那就是通过这个人本身直观的去了解这个人,而领导干部了解一个人,是把他的家庭关系、履历背景、教育背景、工作背景全部都看了几遍,把一个干瘪的照片放在一张网上去看,干部的形象也就立体起来,对一个人的印象自然也就加深了。
我暗自想着,当时还特意看了刘超英县长和彭凯歌主任他们两个的家庭关系表,确认了相互之间应当是没有直接的亲属关系,但心里又想,县城就这么大,关系都是错综复杂、五花八门的,七大姑八大姨,或者同学、同事、战友,相互之间交织,发展成要好的私人关系的也并不少见。
我想着,那天去医院看望彭凯歌,彭主任在病床上,两口子看似无意间提起的试验田被毁的事情似乎是有意的,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和城关镇的书记杨明瑞关系不和的迹象。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这两口子肯定都是聪明人,领导来了,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那都是打了几遍腹稿的。我心里猛然也就想了起来,看来这彭凯歌之所以让媳妇提起了试验田被毁的事,那是有意为之,目标自然就是城关镇书记杨明瑞了。
我默不作声,谢白山也就专心开起车来。如今的谢白山已经养成了极好的习惯,一般情况之下,我说话他回话,我不说话,他就是装哑巴。
临下车的时候,来到熟悉的县委大院,谢白山扭头看了我一眼,就说道:“县长,周末的时候回家,向凤给我说了一个事。”
我说道:“什么事?是不是你们要结婚了?”
谢白山说道:“啊,不是不是,结婚叔说了,要到年底,向凤说,是马老师已经调到东投集团这个运输公司当副总去了。”
我马上说道:“什么?马老师当副总?你不会说这马老师是走了我的关系吧?”
谢白山说道:“我原本是这么以为的,人家向凤说,东投集团组织的考试,马老师是参加考试之后,成绩优秀才到了那边呀。”
我点头说道:“成绩优秀,这马老师是教书的,考试应当是不在话下。”
我说道:“怎么,你为什么要专门给我说马老师这个事?”
“是这样,马老师啊,这周末,想请你吃个饭,让向凤给你说,向凤不敢,让我来说。你就说,去不去,我好给人家马老师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