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伟兵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哎呀,我又不管农业,这说多了,老黄县长肯定不高兴,老黄县长不高兴,泰峰书记也不高兴。”
我耐心解释:“好吧,我跟你探讨的不是这个粮食产量数据真假的问题,现在今年粮食统计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今年统计的原则我已经给超英和连群同志交代了,肯定是要实事求是的,坚决反对‘唯上不唯实’的形式主义,也要防止‘见物不见人’的机械唯物论,也就是说,今年的粮食产量和去年的数据相比会出现断崖式的下跌,到时候省市两级都会过问,现在要提前做好准备,把粮食下跌的原因找到。”
曹伟兵似懂非懂:“县长,您的意思是,这百万亩良田建设示范县,牌子不要了啊?”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不是不要,是咱们根本就没有达到百万亩良田建设的标准。曹县长,我找你来是这个意思,既然试验田能够达到亩产千斤,那普通农田为什么没有达到?东原县的土地上,难道还长出了不一样的庄稼?他们一再强调,农机站的干部用的是好肥料、好种子、好农药,难道群众用的肥料、种子和农药不达标吗?还是咱们连群同志点醒了我,问题很有可能出在化肥和农药上面。”
曹伟兵一拍桌子:“哎呀,县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的意思是要调查坤豪公司售卖的农药种子化肥到底是不是真的?把锅甩给他们。”
我连忙摆手:“哎!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从来没有说要把责任甩给谁,当然,连群同志也不是这个本意,我们只是想调查了解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东洪县农业产量上不去,只有找到了原因,一个是给上级汇报,第二个是我们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制约东洪县良田建设发展的根本性问题,才能对症下药。如果是土地酸碱值不行,那么我们就要请农业专家调配肥料配方,提出针对性的施肥意见;如果说是病虫灾害,那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如果是种子不行,那我们就用实验田里的那种种子。吨粮田建设是一项艰巨繁琐的工程,我们不能想着一蹴而就,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咱们要尊重科学规律嘛。”
曹伟兵总算明白了:“县长,您考虑什么原因我不管,我的任务是不是就是查一查坤豪公司售卖的农药种子化肥到底是不是真的嘛?”
我点头:“既是,也不是,伟兵啊,你是县委常委,常委副县长,在班子里地位十分的特殊,要站在更高的层面考虑问题。 出现这样的问题,这样的局面,我们不能将问题简单归咎于‘个别企业’或‘个别干部’,而要从‘体制机制’层面反思:为什么市场竞争会走向垄断?为什么虚报产量会成为‘潜规则’?这个话题啊,你回去慢慢思考,空了咱们再讨论,现在要做的就是查一查这个化肥和农药的问题,具体不用我说了,这么多群众,多找几家,看有没有没用完的化肥和农药,最好是没拆包装的,好吧。”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7点,天色渐暗。说完了工作之后,曹伟兵热情地邀请:“县长,您今天晚上有没有安排?没安排,我请您吃饭。”
我想着晚上确实没什么安排,便想着只和同志们有工作关系是远远不够的,还是需要加深感情,便一起去招待所吃饭。
刚起身,杨伯君走了进来,他双眼通红,满脸疲惫,身上还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我想着正好要问他坤豪公司的事,就让曹伟兵先在外面等会儿。
我看着杨伯君睡眼朦胧,语气带着一丝不满:“伯君啊,怎么中午还喝了两杯啊?”
杨伯君强打精神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县长,您叫我来什么事儿?”
我则是对公安局的事表扬了几句:“工作干得不错,公安局那边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杨伯君却一脸疑惑,反问道:“县长,人真的抓住了?”
我心里一沉,察觉到不对劲:“什么意思啊,不是安排你去公安局督导了吗?”
杨伯君解释道:“哦,县长,上午开了晨会,我传达了您的指示,孙支队和万局长带队抓人,我留在了公安局,不清楚抓人的情况。”
我追问道:“怎么,中午吃饭怎么没听万局长说?看来万局长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好啊。”
杨伯君支支吾吾地说:“县长,这个,中午是和沈鹏书记一起吃的饭。”
听到沈鹏的名字,我心里有些不爽,这个杨伯君,平时和吕连群、沈鹏走得近,还把我想着在西部发展工业园区的想法告诉吕连群,现在又和沈鹏一起吃饭,实在是不懂分寸。我继续追问:“不是公安局领导班子一起吃饭?我还以为,中午县公安局班子,一起宴请你啊。”
杨伯君犹豫了下,说道:“县长,不是班子,就是沈鹏书记和沈书记的一个私人朋友,我们,我们三个人。
我盯着杨伯君,希望他能主动说出那个朋友是谁,可杨伯君却闭口不言。我语重心长地道:“伯君啊,你知道当秘书最重要的是什么?”
杨伯君道:“眼勤、手勤、脚勤,还有脑勤。”
我点了点头道:“只回答对了一半,伯君,这样,你啊,回去和齐晓婷多交流,这方面啊,她有心得体会。”
与此同时,在花园酒店总商会的办公室里,毕瑞豪、周海英、魏昌全与沈鹏四人会面。
魏昌全一脸愁容,他和市农业局局长史国宇被王瑞凤市长一通批评,如今种子问题闹得沸沸扬扬,从乡镇到县里,再到市里,层层上报找种子。他苦笑着对毕瑞豪说:“毕总啊,没想到你竟然把省种子公司的总代理权拿下来,这让市农业开发总公司非常被动啊。”
毕瑞豪得意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哎呀,魏书记,这不是我们个人的意思,还是一种合作,合作肯定是双方共同的意愿嘛。这自然是有上面的意思所在呀。”
魏昌全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说句实在话,毕总啊,有的时候做生意是靠竞争,但是竞争如果一旦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会让领导不安的。你们搞的那个提前付款,县里意见很大,实不相瞒,今天我和史国宇局长被王瑞凤市长给批评了,说我们管农业的,还有自己的农业销售公司,竟然连种子的代理权都拿不到。”
毕瑞豪却不以为然:“魏书记,形成这样的局面,也不止是我们公司自己的想法,我还是那句话,还是有上面的意图。不过,我们肯定不会让领导为难的。”
周海英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我没搞懂啊,省种子公司肯定是相信你们,才会给你们签订代理权,这为什么还要搞这个提前付款?”
沈鹏眼神闪烁,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门道,毕瑞豪也不隐瞒,开始透露其中的玄机。原来提前付款这一招,就是让资金先流入坤豪公司,公司不急着给省种子公司打款,而是存入银行吃利息。现在银行年利率高达十个点,100万存一年就是10万利息,这也是坤豪公司做大做强的重要手段之一。
毕瑞豪接着抛出橄榄枝:“魏书记,我和赞同周会长的观点,东原的市场足够大,坤豪公司与农业开发总公司的合作、与龙腾公司的合作也是真诚的,我们坤豪公司愿意,不挣一分钱,把种子提供给龙腾公司和农业开发总公司,这样魏书记你也可以交差嘛?”
魏昌全警惕地问道:“您的意思是,也要提前收我们的款?”
毕瑞豪赶忙摆摆手:“我们咋敢收主管部门的钱,周书记、魏书记,只是我给你们提个小小的建议,对待你们,我可以提前发货,但是你们可以提前收农民的款,把钱放到银行里,吃两个月的利息再说。”
魏昌全和周海英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和敬佩,这不就是毕瑞豪来送钱了嘛,看来借刀杀人,让东洪县里收拾坤豪公司,起到效果了。但是不得不承认,毕瑞豪确实有手段,有格局的商人。
周海英接着问道:“毕老板这次过来是有足够诚意的,不知道毕总和沈书记想让我们做些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