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杨一脸真诚的看着冯国斌说道:“冯局长,是啊,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你几次啊。你是应该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我马上又道:“这个事情纸是包不住火的。我现在不说处理人的事情,我就想了解真实的情况。你给我说实话,东洪县吨粮田建设水分到底有多大?”
冯国斌眼神慌乱地看向吕连群,吕连群作为农委主任,自然要为农业局的干部说话:“李县长,您的意思是咱们县这个吨粮田建设掺假注水?不可能吧。国斌同志不是说了吗,有市农业局的复核、省农业厅的验收,这不可能存在水分。”
我皱起眉头,看着吕连群说道:“吕部长啊,你身为农委主任,主抓全县农业生产工作,农业产量的统计是最基础的工作,有没有水分,难道你不清楚?”
吕连群马上尴尬一笑,说道:“县长,我只是抓协调,具体的工作,还是由分管副县长和农业局再抓。”
冯国斌用乞求的眼神看向刘超英与焦杨,可两人都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告诉他,这次纸已经包不住火。
冯国斌叹息一声,说道:“县长啊,您说的这个问题很沉重啊。我也没有亲自去测量过,但是我知道,这个百万亩吨粮田建设,是县委、政府提出的工作目标。如果完不成,我们农业局肯定是要承担责任的。完不成任务是问题,造假也是问题。其实我们农业局也是为了全县发展大局在考虑问题。”
这个时候,怒火已经在嗓子眼,但我知道,就是大发脾气又能如何,事情依然发生,必须要自己冷静下来。我看着冯国斌说道:“原因肯定有客观的,也有主观的,你的意思,其实是说,县委政府制定的目标不合理?说说吧,水分到底有多少?”
冯国斌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低声说道:“李县长,说句实在话,真实情况达成率大概在 70%—75%左右,个别地区,能在80%左右,能够实现亩产2000斤的,不到总数的2成。”
我听完之后,心情万分沉重,基本上是虚构了五分之一的粮食总产量,这个数量乘以全县一百万亩土地上来简单测算,虚构的产量总数超过了2亿斤以上,枪毙都不为过啊。
我目光严肃的看着几人说道:“同志们,当前东洪县农业产量造假问题绝非孤立的个案,而是违背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集中体现。从认识论角度看,这是典型的主观唯心主义作祟,背离了‘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的核心要义。我们的干部不是扎根土地、丈量麦垄,而是闭门造车、凭空捏造数据,这完全违背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没有抽象的真理,真理总是具体的’,脱离实际的产量数据不仅毫无意义,更会误导决策啊,你们算过没有?我们撒了多大的谎。怎么咱们的干部老是在这些问题上犯错误呢。”
吕联群见状,连忙说道:“李县长,你看今年的形势一片大好,这只是往年的数据,要不咱们去其他几个点位在调研一下?”
我冷笑着说道:“调研?联群同志,这些试验田是谁安排的给铲了?还说调研,是不是和以前忽悠上级一样,到几个固定的点,拍拍照,对着摄像机讲几句。中午的时候,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筷子一举可以可以。” 我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和不满。
吕联群面色尴尬,但还是看着众人说道:“朝阳县长,这个铲麦子的事,我回去马上落实一下。但是县长啊,我觉得我们还是要维护东洪县的体面,维护县委、县政府的权威。朝阳县长,你看这小麦长势,今年的形势一片大好啊。”
我怒视着吕连群,很是不满的说道:“联群同志,我们必须用点心了,要把农业发展的长远利益和群众的实际需求放在首位,这个时候不能再唱赞歌了。是时候拿出实事求是的态度来。东洪县的问题,已经到了刮骨疗毒、断臂求生的地步。再这样吹吹打打下去,东洪县的父老乡亲那是要揭竿而起的。”
冯国斌还想辩解:“县长,不至于,群众也不关心这个什么吨粮田建设的事,大家的日子确实比前些年要好了。”
我马上道:“干部关心牌子,群众关心的是票子,我们是按亩产千斤来收取提留统筹啊,这农民负担为什么这么重?咱们是按亩产一吨的标准在收粮食啊。30% 的提留统筹加农业税,那就要交 450 斤粮食。1500 斤减去 450 斤,群众自己还剩多少斤?一亩地辛苦一年算下来,加上农药和化肥,难道不亏钱吗?群众累死累活一年一分钱也不剩,咱们层层加码不说,还在说形势一片大好,同志们,良心何在?还中央这么好的政策,到咱们东洪县,全部念歪了。马上将提留统筹的比例,恢复到国家规定的合理水平,绝对不能再搞 30% 的比例了。”
刘超英脸色变得凝重,作为分管财政的领导,他自然知道提留统筹是乡镇财政和调动村里干部积极性的基础。如果贸然降低提留统筹的比例,乡镇财政即将就陷入崩溃的边缘。
刘超英道:“朝阳县长,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是要影响咱们东洪乡村两级干部的积极性啊。朝阳县长,要慎重啊。”
我沉思片刻,说道:“超英同志啊,影响了干部的积极性,难道就不怕影响了群众的积极性?不要忘了我们党的宗旨和初心呀。我也不是一刀切,超英啊,你管财务税收,你和焦县长碰个头,研究一下,再结合东洪县整体情况,对农业税和提留统筹的比例,重新核定东洪县的标准,一定要把东洪群众身上不合理的负担降下来。”
吕联群马上道:“县长,那个,这个数据的事?”
我侧身看了一眼吕连群,心里打定主意,这个干部,绝对不能再耽误东洪的发展了。
与此同时,在县公安局的办公室里,杨伯君正坐在办公桌前,眉头紧锁,盯着桌上的报纸,吹着风扇,不时的喝一口茶,显得很是滋润。
中午时分,县委常委、副县长、公安局长沈鹏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他大踏步走到杨伯君面前,主动伸出手,热情地说道:“杨老弟,今天辛苦啊。走,中午我带你去吃点好的,放松一下。下午啊,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杨伯君连忙站起身,双手握住沈鹏的手,眼神中带着一丝感激:“沈局长,这案子已经破了吗?”
沈鹏哈哈大笑,拍了拍杨伯君的肩膀:“案子哪有那么容易破,有老万他们在外面侦查。破不破,说句实在话,哪是咱们说话间就能破的,要讲证据啊,领导不管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杨老弟,你现在还不是领导,以后当了领导之后,也一定要为底下干活的兄弟多说几句好话。”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又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意味。
杨伯君有些为难地说道:“沈局长,如果这案子没破,我可不敢回去。朝阳县长专门交代了,让我代表县政府在这里督办。”
沈鹏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扭头看了一下门后,确定没有人后,压低声音说道:“这不是胡扯吗?这不是对同志们的不信任吗?还非得搞什么督察室督办。你懂不懂公安业务?你拿着国家的工资,在这里看上一天报纸,督办什么啊?你来不来,同志们还是一样该工作工作,该干活干活。我们干革命工作,难道还看领导在不在?公安局一年破几百起案子,有哪一起是县委、县政府跟着督办的呀,这不是扯淡吗?唉,咱们两兄弟都是东洪人,这些话我还只有敢当着你说。小杨老弟,心里还是要有杆秤啊。”
杨伯君听了沈鹏的话,心中涌起一种被尊重和重视的感觉,连忙说道:“沈书记,您客气了,我呀,也很无奈。这样,中午咱们就在公安局食堂吃吧。”
沈鹏不屑地撇了撇嘴:“公安局食堂,说句实在话,连猪都不吃,天天吃豆角。公安局对面有家狗肉馆,走,两兄弟想喝几杯酒。” 他一把拉住杨伯君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