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沿着镇界石的光走了约莫半柱香,头顶的裂缝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我仰头望去,原本漏下金光的云缝里,此刻翻涌着浓黑如墨的雾气,像倒悬的漩涡,正将周围的灵气疯狂吞噬。
“小心!”温尘突然旋身,剑气如银链般劈向左侧。
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三缕黑雾已绕过我们的屏障,正蛇一般缠向灵儿的脚踝。
雪魄从他肩头跃下,周身泛起白光,一口咬散了那黑雾。
灵儿吓得缩进温尘怀里,小手指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尘哥哥,这些黑虫子好臭,像烧糊的符纸。”
我握紧镇界石,石面的热度几乎要灼伤掌心。
之前在遗迹里,这石头只偶尔发烫,此刻却烫得我指尖发颤——它在警示危险。
温尘低头用额头碰了碰灵儿的发顶,声音放软:“不怕,我们回太初仙门。那里有师祖布下的万灵阵,能暂时挡住这些脏东西。”
我一怔:“青丘?”
“青丘的凤君沉睡千年,此时异动未必是吉兆。”他侧头看我,眼尾的红痣在黑雾里格外鲜明,“仙门有历代积攒的典籍,或许能找到应对之法。”
我突然想起在遗迹里看到的青衫虚影——那是上一代守阁人?
他说过“未来在你们手中”,或许线索本就不在青丘,而在仙门的藏经阁?
“好。”我用力点头,掌心的梅花印与镇界石共鸣,烫得我眼眶发酸。
这热度像温尘当年教我握剑时的手,那么稳,那么暖。
我们转向西北,往太初仙门赶。
路上黑雾越来越浓,温尘的剑气屏障几乎凝成实质,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嗤啦”的灼烧声。
灵儿在他怀里渐渐睡熟,雪魄蜷成毛球,压在她的手腕上,皮毛上还沾着未散的黑雾焦痕。
等仙门的朱红山门出现在视野里时,我几乎要跪下去。
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安心——那门楣上“太初”二字,是温尘亲手刻的,每一笔都浸着他当年守山时的心血。
“瑶瑶!”
熟悉的女声穿透雾气。
紫灵从门内奔来,月白裙角沾着星点墨迹,发间的玉簪歪了也顾不得扶。
她跑到我面前,先抓住我的手腕检查:“可伤着了?我在阵里观星,见西北方星轨乱成一团,就知道你们要回来了。”
我摇头,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紫灵,我们遇到了大麻烦。天空的裂缝在吐黑雾,连镇界石都压不住。”
“我知道。”她抿了抿唇,望向温尘怀里的灵儿,“刚才清风师叔来传话,说藏经阁顶层的古籍突然自动翻页,显露出几篇被封印的功法。他说……”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我,“或许能给你创新功法的灵感。”
我的心跳陡然加快。
自穿越到这个世界,我最不甘心的就是被说成“无灵根废柴”;可这些年,我偏要证明——没有灵根的人,也能用创新的功法,在修仙界杀出一条路。
而现在,面对这从未见过的黑雾危机,或许传统功法真的不够了。
“去藏经阁。”我转头看温尘,他正替灵儿理被风吹乱的碎发,闻言抬头,眼里是我熟悉的“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的神情。
紫灵笑着拽住我的衣袖:“我早让小弟子们打扫了顶层,还备了灵茶。温尘哥哥抱着灵儿去偏殿歇着吧,这里有我们呢。”
温尘低头看了看沉睡的灵儿,又看我:“我送她过去,再过来。”
我点头。
看他抱着灵儿走远,雪魄跟着蹦跳,这才跟着紫灵往藏经阁走。
藏经阁的门是檀香木做的,推开来“吱呀”一声,混着陈年老书的墨香扑面而来。
顶层比我记忆中更亮堂——紫灵大概让人换了夜明珠灯,暖黄的光漫过整面整面的书架,每一卷竹简、每一本绢册都泛着温润的光。
“看这里。”紫灵踮脚抽出一卷泛着青光的古籍,封皮上“九曜诀”三个字有些模糊,“清风师叔说,这是上古时期的功法,后来被封印是因为太耗灵气。可你总说‘功法该为人所用,不是人被功法困死’,或许能改?”
我接过那卷书,指尖刚碰到封皮,就有一股灵气窜入识海。
眼前闪过片段:一位白衣修士在雷雨中挥剑,他的剑招里竟同时蕴含金、木两种灵气,可下一刻就口吐鲜血——原来九曜诀强行融合多属性,会反噬经脉。
“果然。”我低声道,“传统功法总想着‘兼容并蓄’,却忽略了人体经脉的承受极限。如果把多属性分成不同阶段,先稳固单一属性,再逐步融合……”
“瑶瑶你看!”紫灵又抽出一本黑色绢册,“这是《玄冰引》的残篇,原本只能修至元婴,可最后几页写着‘破而后立’,但没写具体方法。或许你可以试试用你的梅花印作为引,在瓶颈处刺激经脉?”
我接过残篇,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有几行歪斜的小字:“冰凝则僵,火灼则融,若以异力破之……”后面的字被虫蛀了,只余半枚模糊的手印——竟和我掌心的梅花印轮廓相似!
“这是……”我抬头看紫灵,她眼睛亮得像星子。
“清风师叔说,这残篇是他在阁底的暗格里发现的,封皮上有太初老祖的印章。”她压低声音,“或许老祖当年也在尝试创新功法,只是没来得及完成?”
我摸着那半枚手印,突然想起在遗迹里看到的青衫虚影——他腰间的玉佩,和太初老祖画像上的玉佩一模一样!
原来,藏经阁的秘密,竟和遗迹的守阁人有关?
温尘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带着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我摊了一桌的古籍,唇角微扬:“在想什么?”
“我在想,原来不是只有我在挣扎。”我举起那卷《九曜诀》,“上古修士试过,太初老祖试过,现在轮到我了。”
他走过来,指尖轻轻拂过我眉心的褶皱:“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我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这些年,我总怕自己不够强,怕护不住重要的人;可此刻,看着满桌的古籍,看着紫灵在另一排书架翻找时翘起的发尾,看着温尘眼里的信任……我突然明白,创新功法的底气,从来不是我一个人的坚持,而是所有不甘心被规则束缚的人,在时光里留下的火种。
“瑶瑶,你看这个!”紫灵的声音从最里侧的书架传来,“《千机变》!传说中能根据修士体质自动调整的功法,我之前以为是杜撰的……”
我刚要起身,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很慢,很轻,像是有人穿着布靴,踏过积了百年灰尘的地板。
我抬头——
那脚步声在檀香与墨香里裹着岁月的沉滞,像一片老玉擦过粗粝的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