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有几百米长,外宽内窄。没有任何的神像,墙壁上有反动标语,估计是国民党的散兵游勇在这里藏身时写的。等他把石洞寺浏览了一遍,好些师生已经拆下小屋上的瓦片出洞而去了。还有一些师生正在从小木屋上揭瓦来装在自己的运输工具中。他吸取了扛柴的教训,这回只从小屋上拆了三十片瓦放进背篓里。他把背篓放在床上,蹲下身子去背,觉得背篓不稳,他又站起来挪一挪背篓,觉得稻草里有什么硬东西。他拿起一角碎瓦片向草里一拨,竟露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手枪。
廖文刚大叫一声:“枪!”几个老师和同学都围拢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廖文刚先拿起扳了几扳,是一支左轮手枪,只有四五寸长,锈迹斑斑,枪柄的木料已经朽坏,轮子和扳机都不能动了。他确信没有安全隐患,才传给老师和同学们看。赵钰说:“丢掉算了,一坨废铁。”廖文刚说:“用火烧一烧,涂上点漆,可以作演出的道具。”等大家都看了一遍,廖文刚把手枪放进背篓里,又在稻草里找了几遍,找到了三颗子弹,都已经朽坏,全扔了。
廖文刚背着瓦出得洞来,心里涌上一丝伤感,这个石洞寺,好一个天造地设的洞窟,既然叫“寺”,可见曾经香火旺盛,现在却败落成了这个样子。天下兴亡,人事沧桑,谁管得了呢?这些瓦,当年运上来是多么艰难,现在运下去,也不容易。人间的事情,竟然就是这样的变化无穷。他忽然又想起了他的战友们,现在或者是在机房里“的的嗒嗒”地抄报发报,或者是在北京上海街头漫步,谁会想到他现在正在陡峭的山梁上背瓦呢?
廖文刚登山下坡的本领已非昔日,他沉思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学校。进校门时,赵钰走在前头,他走后头,刚跨过门坎,遮盖大门的小檐上突然掉下一片瓦正砸在赵钰头上,顿时鲜血直流。廖文刚几步赶上说:“赵老师,快放下担子!”赵钰说:“没问题。”仍把瓦挑进校园,放好了,才去包扎。后面有同学小声说:“石洞寺的菩萨显灵了。”廖文刚把瓦放好了,才对几个同学说:“不要相信迷信,这些瓦放在洞里也会坏的,现在搬来为同学们服务,如果真有菩萨,他们也不会反对的。”
廖文刚简单洗了洗,就把手枪拿到厨房放到火里烧,烧得通红后,放在水里,再拿出来,擦干净,扳机轮子都能动了,扣一下,轮子就向左转动一孔,一共六个孔,可装6发子弹。这可成了宝贝,老师同学都来扣着玩。手比着射击的姿势,嘴里还“叭巩叭巩”地嚷。
瓦都由老师和同学盖上了房头。老师们又和全校同学一起上山去割了一下午的山草,加上原来打好的土砖,只三天时间,就使靠西边的围墙和草房焕然一新了。
施主任又组织教师排练节目,并请廖文刚执笔,编一个花灯剧。廖文刚请赵文龙和施主任、鲁李美唱了几个花灯调,他就按谱编词,三天编起了一幕剧,题目是《抢收》,写社员在公私矛盾中克服私心积极参加秋收的故事,由施永福、赵文龙、鲁李美三人排演。学校还规定老师们和同学自由组合,每个教师至少出两个节目。到了国庆节的下午,师生们七手八脚在学校办公室外的花台旁搭了一个台子,下面放书桌,上面放板子。班卡大寨、小寨、厂街、老街、廖家寨、风吹山、海别的男女老少闻讯都早早吃了晚饭向学校涌来。厂街的社员们都来找廖文刚拉家常。夏新美也来了。廖文刚就在院子里和他们一一握手问好。廖文刚说:“真对不起得很,我连请你们坐的凳子都没有,只有让大家在院子里站。”夏新美说:“大家能见一面就高兴了。”
到了8点过钟,东边山缺处涌出一弯新月,千峰万岭,一片苍茫。班卡完小内操场里,台子上四盏马灯照耀,台下三百多学生整齐地坐在凳子上,占据着中间位置,四周都是附近的社员,带了凳子的就挨着学生坐着,没有带凳子的就各选地势或蹲或站。学校的坝子里、几个花台上、树子上、围墙上、南北两楼的楼梯上、窗台上都坐满了人。
节目准时开演,由唯一的女教师鲁李美报幕,施主任致词,节目一个接一个,精彩纷呈。有民乐合奏、芦笙独奏、弦子合奏、笛子独奏、独唱、合唱、相声、小话剧、花灯剧等等。花灯剧《抢收》演出时,赵钰、谌源用笛子、弦子伴奏,乐声悠扬,响彻天外。施主任演思想落后的老头,长长的胡子、长长的烟管,走起路来像木偶的动作,生硬而不合节奏,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廖文刚一身军装,戴上帽徽领章,唱《真正乐死人》,声音高亢风趣,引起一阵喝彩。台下来了不少厂街的,有人喊起了“廖老师,再来一个!”全场都响起了“廖老师,再来一个!”廖文刚又演唱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还依旧掌声不断。最有意思的是杨富兴老师和学生余玲演《逛新城》,杨老师个子高,步子大,又不懂碎步之类,才在唱“女儿呢,呃,等着我,啊”,他已经两步跨到台子边上了,只得在那里等“女儿”。惹得全场笑声不断。虽然演出水平有限,但在那个文化匮乏的年代,师生社员都很满足了。
他们都聚精会神地看完了演出,又心满意足地学着、唱着、喊着、闹着,吹着芦笙、弹着弦子,吹着树叶、竹叶往家里去,学校四周的峰峰岭岭有将近一小时的时间不断飘来笑声和歌声。好几个寨子的群众闻讯,都专程到学校来,请师生们去演出。他们先后去了登腮、放牛场、芒东等地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