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业浪潮翻涌不息的时代,瀛海家家乐股份有限公司恰似一颗在石缝中倔强萌芽的种子,于竞争激烈的市场泥沼里,奋力探出头,渐渐崭露头角。谁能料到,这颗微小的种子,竟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最终其注册资金稳稳落在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1500 万元,宛如一座巍峨耸立的财富山峰。
遥想公司改制之际,那些怀揣梦想的开拓者们,宛如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行者,于昏黄灯光下,对着账本和规划图,谨慎又满怀期待地设定了注册资本,彼时他们心中的目标,不过 1000 万元。可如今,这多出来的整整 500 万元,恰似一场从天而降的财富甘霖,毫无预兆地砸在他们面前。
这额外的 500 万元,实则来自社会上一群嗅觉敏锐、渴望投机的资金持有者。他们就像一群盘旋在城市上空,时刻紧盯猎物的秃鹫,一旦发现有潜力的目标,便迅速围拢过来。这些人目光短浅,心中没有对企业长远发展的考量,脑海里只有公司上市交易那一天的财富幻景,如同饿汉紧盯着一桌遥不可及的盛宴。他们迫不及待地将资金注入,满心期待着公司上市后,股票价格能像火箭一般一路飙升,自己能在这场资本游戏里赚得盆满钵满。
而这辉煌成就的背后,还有一双无形却有力的手在推动,那便是媒体。那些媒体人,带着精心策划的有偿新闻宣传方案,如同技艺高超的化妆师,对着原本粗糙混乱,恰似一块未经雕琢、满是瑕疵的璞玉,甚至更像一团杂乱无章的泥巴的公司形象,开启了一场精心的包装。
一篇篇溢美之词的报道,一张张精修的宣传照片,在各大媒体平台上如密集的炮火般轮番轰炸。原本毫不起眼的公司,像是被施了神奇的魔法,摇身一变。曾经走进公司,扑面而来的是管理的无序和经营的混乱气息,宛如踏入了一个杂乱无章的废品回收站;如今,展现在大众眼前的,是一个井井有条、充满活力与前景的优质企业形象,好似一座熠熠生辉的商业殿堂。人们在惊叹之余,私下里也难免小声嘀咕,这可不就是 “驴屎蛋子外面光” 嘛,可这神奇的包装效果,却又实实在在地摆在眼前,让人不得不服。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上市交易的光明大道稳步迈进,瀛海家家乐股份有限公司提交的上柜交易材料,在瀛海市地方证券交易所一路绿灯,顺利通关,紧接着便加入了排队等待挂牌交易的队伍,就像一列驶入轨道、准备出发的列车。那些嗅觉灵敏的资金持有者们,已经开始在私下里摩拳擦掌,盘算着上市后的丰厚回报,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对胜利志在必得。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漫长的等待如同深陷泥沼,每一秒都充满煎熬。就在众人都以为胜利在望之时,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消息传来。原本排在瀛海家家乐股份有限公司之后的大同路蔬菜批发市场,其股权竟成功上柜交易了。这一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瀛海家家乐股份有限公司内部掀起惊涛骇浪。职工们聚在一起,满脸疑惑与焦虑,不明白为何自家公司的职工股上柜消息却如石沉大海,迟迟不见踪影,仿佛被无情地遗忘在了证券交易所的某个黑暗角落,无人问津,恰似一艘迷失在茫茫大海的孤舟。
经理室里,那部黑色的电话,宛如蛰伏着的凶兽,尖锐的铃声毫无预兆地骤然响起,一声接着一声,仿若夺命追魂咒,让室内的空气都随之泛起不安的涟漪。与此同时,程浩然兜里的手机也像是被这股紧张的气氛点燃,剧烈地震动着,那急促的铃音,好似在与电话铃声一较高下,进行着一场没有尽头的疯狂竞赛。
电话铃声与手机震动交织在一起,如汹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奔涌而来,每一通电话都裹挟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急切。听筒里传来的,无一不是在追问股份上柜具体时间的声音,那声音里的焦灼,仿佛要将程浩然整个人都吞噬。
每一个打进来的电话,都像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程浩然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目光扫过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来电显示,那一个个名字,或是政府里手握关键决策权的官员,或是某局中大权在握、说一不二的局长,又或是掌管着行政事务、能在关键事务上起到关键作用的办公室主任…… 程浩然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看着那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些人,他一个都怠慢不得,一个都得罪不起。他们就像一尊尊高高在上、散发着威严气息的神像,稍有差池,就可能给自己和公司带来灭顶之灾。
程浩然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命运的巨手死死钳住,动弹不得。他就像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孙子,满心都是无奈与憋屈,却只能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极尽耐心的语调,应允着他们的每一个请求。他压低声音,近乎讨好地承诺,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去询问相关事宜,并且保证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他们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答复。挂了电话,他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苦笑,思绪飘回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如此低声下气,这般小心翼翼了呢?
一番艰难的打听后,得到的结果如同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程浩然的心上。原来,想要让公司的股票顺利上柜交易,就必须给交易所的主要负责人每人赠送 1 万股的干股。对方在电话里的语气强硬且不容置疑,那口吻仿佛在宣告这就是不可更改的铁律。程浩然眉头拧成了个死结,心中满是疑惑与愤怒,干股,那不就是不出股金却能享受分红的股份吗?瀛海家家乐股份有限公司的章程里,压根就没有赠送干股这一条,现在公司要上柜了,交易所却狮子大开口索要干股,这简直毫无道理!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简直就是一群强盗在行抢,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吗!” 程浩然猛地站起身,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桌上的文件都跟着震了几震。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倔强的脾气此刻完全爆发 :“我坚决不会轻易让步,我已经获得了市发改委的正式批文,允许我的新公司股票上柜进行交易,我不相信你们会真的有胆量拒绝我上柜交易的挂牌。我拭目以待,看看究竟谁能坚持到最后。” 此刻的他,毫不畏惧地与交易所杠上了,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决然。
家家乐股份有限公司那内部职工股上柜交易的计划,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的船,撞上了暗礁,遭遇了难以预料的阻碍。这一撞,使得原本稳步向前的进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拽住,被无限期地搁置在原地,再也无法按照原定的时间表,向着那看似近在咫尺的彼岸航行。
在公司高层办公室里,程浩然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焦虑与不甘。他望着窗外那繁华却又似乎变得有些冷漠的城市街景,心中对自家股票能在交易所顺利挂牌交易的渴望愈发强烈。他深知,这不仅仅关乎公司的未来,更牵扯着许多人的利益。其实,又何止是他呢?
市局的关鲁翔主任,平日里总是一副沉稳模样,可每当提及这股票之事,眼中也会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急切。还有其他一些在公司里持有自然人股份的关键人物,他们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深处,同样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切地盼望着能尽快兑现自己的投资收益,让那纸面财富变成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然而,当下的困境就像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横亘在眼前。公司里有人提议硬抗,可这显然不是解决问题的长久之计。一味地硬抗,不过是在狂风暴雨中抱住一块随时可能被冲走的木板,根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所面临的上柜交易问题,未来的路,依旧迷雾重重。
面对交易所提出的严苛要求,程浩然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笼里,满心都是无奈与绝望,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毫无头绪。思索良久,他还是决定把这棘手的情况告知关鲁翔主任,盼着关主任能出面帮着协调,好寻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程浩然心里一直藏着个疑惑,关于那所谓的干股概念,他完全摸不着头脑。赠送干股,到底合不合法?在当下这复杂的局势里,它又起着什么作用呢?怀着一肚子疑问,程浩然来到了关主任的办公室。
关主任端坐在办公桌后,神色平和,耐心地解释道:“所谓干股,就是无需支付任何费用,就能直接拿到手的股份,简单来说,就像是白白送人的一份厚礼。当公司需要和外部合作伙伴建立紧密关系时,送出干股,能增强对方的合作意愿和动力,实现资源共享、优势互补。”
程浩然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满脸的不解,忍不住问道:“可是关主任,改制的股份都是有限额的,每一份都意义重大,怎么能轻易地、毫无代价地送给别人呢?这我实在想不明白。”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与困惑,眼神中满是探寻的意味 ,迫切希望关主任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关主任脸上的平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声音也拔高了几分,略带责备地说道:“你真是个猪脑袋,连送礼都不会吗?”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道,“人家这是在暗示你送礼,送敲门砖啊,这点都看不明白!”
程浩然紧咬着下唇,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他的眼神中透着坚定,坚持回应道:“关主任,公司内部职工股都已经注册了,根本不可能再出这个干股,也没有任何渠道可以出这个干股了。” 他的语气诚恳,带着几分焦急,似乎在努力说服关主任理解现状。
关主任眉头皱得更深,脸上满是不耐烦,直接打断了程浩然的话:“行了行了,你不用再管这件事了。” 他靠向椅背,神色稍缓,接着说,“我们市商务局理事会会进行研究,看看能不能从市商务局的股份里面出。” 他坐直身子,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强调道,“赶早上柜是当前的首要任务,千万不能让事情拖延太久,夜长梦多啊!”
关主任和交易所的郝建平所长是多年的老朋友,遇到这棘手的问题,关主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他坐在办公桌前,熟练地拿起手机,拨通了郝所长的号码,心里想着:老郝肯定能给我支支招。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关主任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这老郝,关键时候掉链子。” 关主任低声嘟囔了一句,却没有放弃。他稍作停顿,又迅速拨通了郝所长办公室的电话,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响个不停,可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就像掉进了无尽的沉默深渊,没有一丝回应。
关主任的脸色愈发难看,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没办法,他只能继续拨打交易所办公室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他强压着内心的焦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和秘书耐心交流。一番询问后,他才得知郝所长目前不在瀛海市,而是前往京城参加一个重要的证监会会议了。得知这个消息,关主任靠在椅背上,神色有些凝重,看来,这事情还得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关主任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办公桌上,眼神中满是无奈与失落。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沉重的无力感堵住了喉咙。他缓缓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清楚,此刻除了耐心等待郝所长归来,似乎真的别无他法。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这压抑的氛围里,他静静地等待着,期待着转机的出现 。
夜幕笼罩着城市,程浩然疲惫地回到家中,瘫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正播着新闻联播。他本想借这片刻的闲暇放松紧绷的神经,却没想到,一则新闻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将他的世界炸得粉碎。
“国家为整顿地方证券市场混乱现状,重拳出击,要求立即停止所有地方性证券交易活动,以确保证券市场稳定发展。” 新闻主播那沉稳的声音,此刻在程浩然耳中却如同恶魔的低语。
他的眼睛瞬间瞪大,手中的遥控器 “啪” 地掉落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坐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回过神,机械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妻子,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红燕,刚才看的那条新闻…… 是不是真的?”
王红燕正低头翻着杂志,听到丈夫的话,抬起头,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傻了?央视新闻还能有假?最近媒体上一直宣传要整顿金融证券市场,取消各类非法融资,这下,中央政府动真格的了。”
程浩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沙发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原本就棘手的家家乐股份有限公司股票上柜问题,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公司股票上柜交易计划被搁置的画面,以及关主任那焦急又无奈的神情,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程浩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间遍布他的全身,让他感到一阵不寒而栗。他的头脑在那一瞬间仿佛被重重地撞击,顿时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们好不容易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妥当,然而,天意难测,风云变幻,总有些事情是无法预料的。
他强撑着身体,以身体不适为由,悄悄起身,脚步虚浮地离开了客厅。走进安静的卧室,他一下子栽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把外面的一切烦恼都隔绝在外,他渴望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找到一丝宁静,可那颗慌乱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