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术老师

吕冬莲刚松口允他归去，林昭然便如蒙大赦。</p>

这一日先是寻常课业，又经赵虚明磋磨，末了还在藏书楼做苦工，早倦得只想回赵兰宅中歇息。</p>

岂料刚踏出藏书楼大门，便被个形迹可疑的汉子堵个正着。</p>

说「堵」或许言重了，那人不过倚着门柱而立，既未拦路，亦未出声。</p>

可当那汉子抬眼与他四目相对时，林昭然便知此人专为候他而来。</p>

但见这人身着皱巴巴的廉价长衫，满脸胡茬，看似青云城中常见的流浪汉，可那挺拔姿态又透着几分不寻常。</p>

林昭然当即驻足，二人默然对视间，空气仿佛凝滞。</p>

虽不识此人来意，少年却已暗自戒备——他可没忘记最初几度轮回中遭人暗算的教训，断不愿重蹈覆辙。</p>

「可是林昭然？」汉子终是开口。</p>

「正是。」林昭然坦然应道。</p>

此时扯谎无益，倒不如在这藏书楼门前周旋，总强过归途中遭人伏击。</p>

「青云城衙役邓俊贤。」汉子亮明身份，「奉云教习之命，来授你占卜之术。」</p>

林昭然一时语塞。</p>

云墨心竟给他寻了个捕快当师父？</p>

还盘算着说服新师父传授几手禁术来探查时光回溯之谜，如今看来怕是痴心妄想。</p>

偏生是官门中人，这可如何是好？</p>

「甚好。」林昭然干巴巴道，「正想着云教习何时能寻着人选。」</p>

那汉子对他冷淡态度浑不在意，径自转身迈步，示意昭然跟上。</p>

「小子，且寻个酒肆坐下说话。」说着将双手往衣袋里一插。</p>

酒肆？</p>

倒是个「潜心修习」的好去处。</p>

昭然暗自腹诽，这邓俊贤非但是个衙役，行事还这般不羁。</p>

虽说那邋遢模样早露端倪，但他素来不愿以貌取人——毕竟自己也没少因此吃亏。</p>

许是心思写在脸上，那汉子竟主动解释起来：</p>

「莫这般瞧我。今日不过浅谈，横竖你我都乏了，初次相见便急着授业反倒不美。保不齐话不投机，这师徒缘分就此作罢。不若小酌两杯，闲话几句。」</p>

昭然一怔，倒是对这邓俊贤刮目相看。</p>

自己确是武断了些。不过……</p>

「弟子不饮酒。」他预先声明。</p>

邓俊贤斜睨他一眼：「戒律所限？」</p>

林昭然摇头。</p>

他向来不信神佛——那些神明已沉寂数百年，依他看来，不是自相残杀殆尽，便是抛下芸芸众生自顾逍遥去了。</p>

听着上古神纪那些传说，倒觉得人间没了神明反而清净——那些动辄降下瘟疫、咒灭城池的做派，实在令人齿冷。</p>

也难怪自诸神缄默后，人族反倒渐渐兴盛起来。</p>

「酒后失态过。」他简短答道，不欲多言。</p>

邓俊贤会意地「哦」了一声：「无妨，点些果汁便是。对了，我这儿还有个值勤时用的术法——既不想扫兴，又不必真饮。」</p>

这倒新鲜！昭然抬眼望去，对方立刻领会了他的兴致。</p>

「是个将酒浆化糖的小把戏。」邓俊贤亮出中指上一枚素面铁戒：</p>

「我将术式刻在戒中，触杯即发。若当着人面施术，反倒比直接拒饮更招嫌。」</p>

「妙哉。」昭然由衷赞道。</p>